每天清晨,人们总看见那群鸽子,上百只,很有规律地盘旋在小城广场的上空。洁白的羽毛,仿佛天空中飘游的朵朵白云。
听鸽哨声,欣赏鸽群盘旋的姿态,已经成为小城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内容。人们谈起广场,总会谈起广场上空的这群鸽子。尤其是那位常在孙女陪伴下到广场散步的老人。
养鸽者是个年逾六旬的老人,上过大学,教过书,因身体原因提前退休后,便修身养性,养了这群鸽子。养鸽子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每月领来的工资除去为鸽子买回饲料外所剩无几。
有人说养鸽子的人很孤独,不知什么原因他与妻子有些不大和睦。一双儿女忙于自己挣钱,妻子与他们一起操持着一家叫做“飞翔饭馆”的生意。老人孤独地守着一个小院,他的忠实伴侣就是这群鸽子。
传说养鸽人曾远离市声带着他的鸽子到乡下一片傍水的森林生活了一段时间,他在森林里找到了两间小屋,原本打算把那片森林作为他与鸽子最终的落脚地,死后葬身树林,鸽子就以树林为活动场所。但他的鸽子在森林里不断失踪和遭到杀戮。爱鸽如命的老人,每伤一只鸽子心就被揪疼一次。终于,当女儿租一辆奥迪来看他时,他便唤鸽子一齐回到了小城。
与鸽子久违了一段时间的小城人又看见了鸽子,人们谈论着,一起抬头欣赏着鸽子的回归,鸽哨声在广场上空响了好久好久。
老人很少出门,每天照看好鸽子后,最大的嗜好就是看书。老人在与鸽子厮守的日子里写了一本叫做《人与鸽子》的书,老人尝试着把书稿寄给一位做编辑的同窗,但同窗的回函令他失望,出书要自付一定的费用,凭老人拮据的生活,此事只有作罢。
看过《人与鸽子》书稿者说,那的确是一本好书,把人与鸟相通的情感写得鞭辟人里,使人掩卷沉思,心头颤动。有人提议主人的儿子:“为你父亲的书出一点钱吧!”儿子说:“出书,还要赔钱,那有什么意思。”
老人曾几次看着飞出的鸽子淌下浑浊的泪水,过段日子,老人把那本倾注他大量心血的书一页页燃成了灰烬。
这是一个星期天,在广场边的一排石椅上,那个梳着一双辫子的小姑娘愣愣地看着天空。看啊,看啊,忽然对坐在她身边的老人说:“爷爷,你看鸽子,怎么排得不那么整齐呀?鸽子的翅膀好像也没什么精神啊,飞得也没那么高了啊……”
老人仰起布满沧桑的脸,好像也看出了什么异样。
又是一个星期天。
老人和孙女又坐在广场边一排石椅上,孙女仰头看着天空,失望地对爷爷说:“爷爷,怎么还不见鸽子在天上飞啊,爷爷……”
老人想起应该去看看鸽子的主人了,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蒙上他的心头。老人和孙女匆匆坐上一辆三轮车,拐过一道街又一道街,走进一条胡同又一条胡同。当他们站在一扇旧式的木制街门前时,门上张贴的白纸验证了他的预想:鸽子的主人去了,永远地去了。
老人在门前久久地站着。
对面的门慢慢地打开,一位中年男人走过来:“老人家,进去看看吧,他们家人托我拿着小院的钥匙。”
老人走进小院,看见院子里栽着几丛花草,放着一排鸽子饮水的器具。中年人又打开了养鸽人曾经住过的北屋,鸽子主人的牌位放在北屋的中央。这时候老人看见了一个奇迹,一群鸽子死在老人的牌位前,仿佛铺了一层白色的花。
中年人向他们描绘了那天的奇观。
“在老人死后的第七天,这群鸽子呆呆地站在老人牌位前,发出哭泣一般的叫声,然后有组织有顺序地一起撞死在老人的牌位前……”
“鸟通人性啊!”老人和孙女在鸽子主人的牌位前深深地弯下了腰。少女跪了下去,手捧着一只鸽子偎在自己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