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家丘脊梁先生原来是一个大机关的文字秘书,为了自己钟爱的文学事业,他辞职回家当起了职业作家。起初他只写纯文学作品,慢慢地他便感到悲哀起来,因为自觉智商不低的他,辛勤劳动换来的钞票,居然养活不了自己。在严峻的现实面前,他后来还是听从了他原先要好的文友、如今在省城某刊物做娱乐记者的朋友的劝告,在写点纯文学作品的同时,也写些特稿和报告文学。几个月下来,丰厚的稿酬让他的生活过得相当滋润,每次他数着从邮局领回的钞票时,他总感到自己很神圣很伟大,虽说职业写手与职业作家品位多少有些不同,但他依然认为自己从事的还是高尚的事业,赚的是高质量的钱。
丘脊梁先生并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之人,他写了稿有了钱后,一样的也会很通俗地生活,比如去理发店按按摩,比如到歌舞厅听听音乐。当然有时候也会要一个坐台小姐陪自己聊聊天,他觉得这样活着很舒展。
丘脊梁先生常常光顾的歌厅叫银河娱乐城,他常要文静小姐来坐他的台。文静与一般的坐台小姐似乎有些区别,她也化很浓的妆,但丘脊梁先生看了却不觉得俗气;她也说很专业的话,但丘脊梁先生听了却不觉得恶心;另外,她还有一个很文气的名字。其实,这些都不是事情的实质,关键的一点,是文静本身就是一个素质比较高的女孩,吸引丘脊梁先生的,是她与众不同的气质。
丘脊梁先生知道文静素质很高是在点了她若干次台后的一次谈话中获知的,就是在这个晚上,文静知道了丘脊梁先生是一个作家。他们居然能很投机地谈后现代,谈意识流,丘脊梁先生很吃惊,文静轻轻一笑说,我也曾狂热地爱过文学的。丘脊梁先生就露出了很惋惜的神情,文静说,你千万不要说我堕落了。丘脊梁先生说,其实我真是这么想的。文静就大笑起来,说,其实我们的本质是相通的。丘脊梁先生有些迷茫,文静便认真地说,你想想,我们其实都是为了生活在努力工作、努力挣钱,我挤眉弄眼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臭男人欢心;你挖空心思是为了迎合编辑或是你报告文学老板的口味。我没陪好你们,你们会扣我的小费;你没写好,人家就不给你稿费……丘脊梁先生听得迷迷糊糊,觉得文静的话也似乎有些道理,但他还是说,其实我们挣的钱质量是不同的。文静笑笑,无言。
丘脊粱先生觉得这个晚上谈得比较晚了,就掏了一张百元的钞票,递给文静说,这是你今晚的小费,我走了,下次再叫你。文静却叫住他,很真诚地说,丘老师,我想请您帮一个忙。丘脊梁先生慷慨地说,帮什么忙,你说吧。文静说,我想请您帮我写一篇文章,干把字就够了,我想参加市里组织的“荷花仙子”选拔赛呢。丘脊梁先生愉快地答应了,他说,你过两天打我呼机吧,我把稿子给你。文静欢快地跳起来,连声道谢,丘脊梁先生很自豪地笑笑,挟起包正准备走时,文静又叫住了他,并很快地将一张百元的钞票塞进了丘脊梁先生的口袋,说,这是我预付给您的稿费!
丘脊梁先生拿起那张钞票一看,正是自己刚才给文静的,不过,十分钟前,它叫小费,十分钟后,它叫稿费。
丘脊梁先生望着手中的这张钞票,终有些弄不懂了,他自言自语地说,难道,事情真是那样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