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R城M街经营黄金生意之后,写点日记,纯属自娱。日记中的所有人物,包括我,都在做一些极平凡的事,所以不存在任何褒贬。只是像戏中的各个角色,为完成演出而表演。有缘看到拙作的读者,还望能理解这充满“铜臭”的原因。
应是第二次开场白了。自古伟人尚且喟叹知音少,而现在大谈“钱”,或许情况有点不同。
甲子年春季x日
金戒指
我喝好下午茶回到店里,看见伙计小区正在看一只金戒指,之后在平滑的细试金石上轻轻擦着,然后在看金的成色。他到店工作只有三个月,在业务上已经开始上手。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长着一点山羊胡子的缅印混血儿,大约三十岁。
“许先生,你看一下。”我接过小区递过来的金戒指,并看了卖主一眼,感到他不太自然。职业的特殊感觉使我对手上的戒指产生怀疑。表面上金色十足,终感到手上的“沉力”不足。
“是你的戒指吗?还是帮别人卖?”我问卖主。有时候可以从交谈中发现破绽。“当然是我的。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混血儿从上衣口袋取出身份证,想将话题转移到身份证上。
我没理会他递过来的身份证,因我不是移民局官员,我要看的是黄金。我取出一块粗试金石,用力擦几下,此时,混血儿站起来,将身份证收回,也不看他的戒指,却去到店外看过路的行人。
我取出镪水,往试金石上点,没有变色。再取少量镪水点在戒指的磨痕上,马上起绿色的泡沫。
“小区!这戒指是假的。”我用广东台山话对伙计说,“里面是铜,外面镀了足金,用细试金石是试不出来的。”
“这个骗子。”小区往店外看,已不见了混血儿。他连忙走到店外;看到戒指的主人已走远。他回到店里,我问:“是不是只有一枚戒指?”
“还有一对耳环。在这里。现在看来是同一货色。”小区说完将一对耳环递给我。
“M街是全缅甸最大的黄金市场,这里每天进出的人之中有不少骗子,专门打劫金铺的歹徒是没有的,而各种骗子却很多,稍不留意就被骗,我们做生意,这要靠智斗,又不能发火。”我说。
“那么他不要这些东西了?我差不多要算钱给他了,还好你回来。”小区感到好险。
“他会回来的。”我看到有客来买首饰,继续做我的生意。
果然不出所料,混血儿在半个钟头之后回来了。
“刚才在外面见到我表哥,就去喝茶,你们看,他还在外面等我。”他指了一下站在店外大街上的穿制服的警员,“刚才我忘了一只金戒指在你们店里,还有一对耳环。”他像在背台词。
我懒得开口。用手指一下托盘上的赝品。
混血儿拿起自己的东西,对小区说:“要走了。”然后露出带有几分奸气的笑容,轻松地走出店,然后和警员一道走了。
山羊胡子混血儿会转到这一条街其他店,不知道哪一个同行是山羊胡子混血儿的下一个目标……“阿婆,有什么事?”我对站在店门外的年迈的老太婆问道。
“要卖金。”讲出的话并没有苍老的感觉。
“请进来坐。”老太婆在柜前的圆凳上坐下,一脸怒气。
“你说气不气人,我到了M街,想卖一枚戒指,第一个店的人看我站在门外,对我摆摆手,叫我走。第二个店的三个人没有看我的戒指,听到我说卖黄金,就大笑起来,叫我去其他店。第三个店更可恶,我只站在店外,就有一个伙计马上出来,往我手上塞入一个硬币,叫我往前走,你看!”老太婆伸出手掌,我看到一枚50分的硬币,我这时才留意到老太婆一身褪色的衣着。“他们以为我是乞丐。”老太婆说。
先敬罗衣后敬人,并非完全正确。待老太婆的怒气稍消之后,我问:
“我看看你要卖的金。”老太婆从上衣的胸前取出一只小钱包,打开之后取出一枚戒指。
这是一枚古色古香的镶宝石的戒指,戒指年龄远大过面前的老太婆,大约是老太婆的长辈留下的。整个戒面只有一点红色露着。这种古老式样现在的消费者不会接受,而里面十有八九是廉价的次品或玻璃。又不知道这戒指与老太婆有何渊源,比如说是长辈赠送的结婚礼物或其他纪念品。
当她的面剪开戒指恐怕会伤她的心,我感到为难,将戒指放在托盘上。
“阿婆!这里有宝石,我将金剪开,还给你宝石,这样称起金的重量会准一些。也方便计算。要不,我适当地扣除宝石的重量,您认为如何?”
“不用剪,你适当地扣除宝石的重量好了。宝石值不了几个钱,你很有礼貌,我不想到其他店了。”
我照金价算了钱给老太婆,她高高兴兴地走了。
“哥哥!我将你今天买的戒指剪开了。”晚餐时,弟弟对我说,“金没有亏,你扣的刚刚好。”
“那就行了。”我忙着供五脏庙,边说边吃饭。
“你一定想不到镶在里面的不是玻璃,是一颗红宝石,价值是金的五倍。”
弟弟的话使我放下手上的筷子,我被弟弟脸上进财的喜悦感染了。
去哪里找回老太婆?我为弟弟倒满一杯啤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来!干一杯!为今天来卖金的老太婆的健康、长寿,干!”……甲子年春季××日
失算
宗教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这是一种看法,并不是什么名言。
我认识一名古董商人,已近七十岁,自称是华人,姓陈。可只有姓,没名,一句中文都讲不出。从他那里,我证实了前半句话:宗教是信则有。
英国将缅甸变为殖民地长达六十多年,使英语成了缅甸的官方语言。
古董商在那个时代,也学会了英语。结果现在也就有机会跟懂英语的大使们做生意。主要是古玩、古董等,交换洋酒,洋烟之类,以供应给一些赏洋味的商人享受。最近,他告诉我一段经历——“像往常一样,我再去见某国大使,是问昨天送去的工艺品的价值。
六十岁的大使和二十多岁的大使太太正在客厅上,那件工艺品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这是一尊婆提,用黑色的木头雕成的。我开价并不高,大使非常喜欢,我已经跟他做过多次生意,这次大约也没有问题。
“这时,衣着较少的大使太太先谈话了:‘你快点把这尊婆提带走,昨夜我被它搞得一夜没睡,它的身散发一束束光,好奇怪……’她说完之后,将戴歪了的项链拉齐,我看到有一个十字架。
“我听到之后,害怕起来。接着大使太太对大使下命令,回国时不准带这尊婆提……这次大使失算了。
“生意是做不成了。带着这尊婆提上到瑞达贡大金塔,找有关的神职人员,将婆提供在塔上。这次使我深深感到自己做错事,我在大金塔上求佛的谅解……”
佛以慈悲为怀,即使人将佛、神当商品出售,佛、神也不会跟人一般认真!
我安慰眼前这位目光迷惘的古董商。他向我借了20缅元去吃午饭。这位在路边摆摊的古董商,是因为我买了他的一只中国瓷瓶互相认识的,经常有上顿没下顿,是不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