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月色袭人,万家灯火点燃了沿海岸村庄的夜色激情。牛叔牛婶二人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回到家中,只见阿峰、阿东二人闷闷坐在屋前,并无言语。牛婶瞧其模样,只得放下农具,笑道:“峰儿、东儿,这是怎么了?”
阿东口快,嘟囔道:“哥哥没捉到鹦鹉,不能送给阿杏妹妹,很不开心呢。”
牛叔嗔道:“那也该哥哥不开心就是,你瞎凑什么热闹?”
阿东道:“爹爹不知,那鹦鹉好厉害的,竟然能够模仿海风的声音,森林里那么多鸟儿,却没一只赶得上它。我瞧哥哥抓不得鸟儿,我自然也不开心了。”
牛婶呵呵笑道:“傻孩子,莫着急,也许哪天你爹爹运气好,抓了一只回来也说不一定。”
阿峰、阿东觉得牛婶开了个老大玩笑,本想白眼反对,却突然想到昨夜牛叔举动,忽的齐声叫道:“爹爹帮我们捉鹦鹉。”
牛叔啐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阿东扭着牛叔,不愿妥协,道:“爹爹很厉害对不对?我听跳蚤他爹说过,村子外面有好多厉害的人物,他们翻江倒海无所不能,爹爹,爹爹,你不会也能吧?”
“放”
“你爹爹还算厉害,比起你妈我就差得远了。”牛婶知道牛叔又得说出脏话,突然打断,看向牛叔,眼含嗔怪之意,接着道:“他爹,孩子喜欢鹦鹉,你就给他们捉来便是。”
牛叔叹道:“也罢,你们迟早会知道,你们抓紧了。”
牛叔突然摊开双手,将阿峰、阿东抱紧,此刻阿峰在左,阿东在右,正暗自奇怪,不知牛叔何意,却听阿东、阿峰突的一声大叫,二人已然飞在空中。
牛叔有心卖弄,兼且顾及二人双眼,并没有飞得太快,阿峰惊骇已过,只觉大海在下,湍急朝东流,海鸥群飞在其左右,一时间浩瀚、自由,莫能写尽其意。
“大海太漂亮啦。”
阿东听其呼喊,努力挣扎,终于露出一丝眼缝,忽见大海滔滔,群鲨遨游,鲸鱼发出呜呜声响,此时月色明亮,阿东看得仔细,双眼终究睁得老大,开心不已。
阿峰、阿东二人兴奋异常,下午的郁闷全已抛在脑后,不由得左顾右盼,牛叔抱着二人,本就觉得麻烦,眼下二人又极其不安分,不禁大为恼火,怒道:“别乱动,摔下去了我可不救。”
阿东吐着小舌,小脸微鼓,顿时乖巧,却听阿峰问道:“爹爹,原来你会飞啊,你教教我好不好?”
阿东急忙接道:“爹爹教我,我要学。”
“不行。”
牛叔突然怒气飙升,似乎这个问题全没有商量余地,阿峰、阿东从没见过父亲如此生气,不敢再问,专心看海去了。
牛叔带着阿峰、阿东飞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鹦鹉所在,阿东意犹未尽,只觉心中开阔许多,忽见昨日所放竹筐仍在,但荞麦、小米等杂粮却不见任何踪影,不由得大骂道:“哼,那些臭鸟儿,把我们拿来的东西全吃光了。”
牛叔见这小家伙怒气不停,不禁莞尔,问道:“那鹦鹉就在上面?”
“嗯。”兄弟两齐声应道。
牛叔整了整衣袖,蓦地脚下生风,身躯缓缓升高,只觉这二十来米的高度于他而言不过一步之遥,兄弟看得入神,不觉间呆了。
牛叔到得鹦鹉巢前,伸手抓去,那鹦鹉挥翅欲躲,却不料牛叔手若丝网,将鸟儿去路死死封住,鸟儿往东,那手似乎便在东面,往西,又觉手在西面。这鸟儿却不知这招幻丝手令得多少强者胆寒,区区鸟儿,又何足道哉?
鹦鹉被俘,知难逃脱,再不挣扎,阿东急忙上前抱住,呵护有加,那鸟儿只觉紧张感消去大半,忽的道:“那鹦鹉就在上面?那鹦鹉就在上面?”
这声音虽然略含杂波,但语气、发音皆都到位,牛叔听着也不免暗赞一声,阿峰、阿东二人兴奋程度自也不必细说。
牛婶在家亨着美肴,摇听门外欢声传来,知是牛叔带着兄弟两归来,当下出外相迎。牛叔卸下兄弟两,朝门内走去,却再不理两兄弟,牛婶知其所累,也不嗔怪,只见阿峰、阿东二人七嘴八舌,互不礼让,势必争个先头,想让鹦鹉学会自己教授的话语。
“来,小鸟,跟我喊‘疯子’”
“不叫‘疯子’,叫‘冬瓜’”
二人互挑毛病,鹦鹉却不知听谁安排,此刻听得牛婶说道:“胡闹,快进去吃饭。”
阿峰、阿东并不理会,一味的争抢,这时鹦鹉倏的说道:“胡闹,胡闹”
牛婶被瞬间逗乐,阿峰、阿东呆若木鸡,冷哼一声,再不理会鹦鹉,进屋吃饭去了。牛婶将鹦鹉安置于屋厅,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晚餐吃得好不开心。
有顷,忽听夜莺啼鸣,意甚悲切,牛叔、牛婶似有所感,忽的叹息,只听牛婶说道:“峰儿、东儿,我和爹爹有些话想对你们说,你们可要好生记得。”
“嗯”
兄弟两平时虽然嬉闹无常,关键时刻却能出其意料的安静,牛叔品了杯今早买回的茶水,说道:“今晚的话,不得说给村子里任何听,免得扰村民们安宁。今日所见也远非你们平日所能想象,你们可知为父为何不答应教授你们如何飞行?”
兄弟两摇头不语,牛婶见牛叔话语啰嗦,抢过来继续说道:“峰儿、东儿,其实你们本姓文,不该姓这牛的,只因我与你爹爹厌倦尘世,隐身于世,不愿他人打扰方才出此计策。你爹爹姓文单名一个辰字,在空玄上人送绰号‘黄龙’,我姓柳,名颖,人们也有称我‘乌鹊’的,那时我两结成连理,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只因男的英姿卓越,女的风华绝代,呵呵,小夸了下自己。”
阿东嚷道:“妈妈确实好漂亮的。”
柳颖含笑不语,转而说道:“我和你爹爹双修三百余年,百年前终于寻得牛家村这处安静之地,自此隐居不出。你爹爹之所以不让你们学习飞行,便是不想你们步我们后尘,一辈子活得太累。”
“可是飞行真的好好玩啊。”阿峰再也忍不住,这飞行之术乃是两兄弟长久以来之梦寐,实在不想错过大好机会。
“此事休要再提。飞行不能学,修行更不行。”文辰势必要两人从此断了这个念头,语气未免重了些,柳颖不忍孩子被骂,怒视文辰,文辰再不言语,却听柳颖继续说道:“前日你们所见的和尚,与我二人交情深厚,也不知他如何得知我们所在。现今受乱,四天后我们便要离开这里,是凶是吉尚无定论,今日说这些,只希望你二人以后互相扶持,万一”
说到此处,柳颖再不忍继续,阿峰心中有悟,抢道:“妈妈,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
夫妻两几乎同时喝出此句,阿东吓了一跳,心道爹爹妈妈怎的今天都这么凶,当下不由得哭了起来。
“妈,我一定要去,从小到大,爹爹妈妈都陪着我,现在也好,以后也好,我都要爹爹妈妈陪着我,飞行我不学了,什么都不学了,只要你们陪着。”阿峰情及深处,声泪俱下,阿东听阿峰讲得如此悲切,也哭嚷着道:“我也去,我也去,爹爹妈妈别丢下我们。”
从来女子之心便如水,孩子如此不舍,做母亲的心中也难熬之极,不觉间也流下泪来。文辰之心也并非纯铁打造,实也不想如此,叹道:“罢了,放心,爹爹妈妈会一直陪着你们的。”
柳颖听此,不禁受了一吓,忙道:“不行,文辰,你疯了么?”
文辰不由得苦笑,道:“无相大师的龙音寺便在西域山脉附近,这次行程虽然危险,那里却相对安全许多。”
柳颖一颗心如大石落地,稍显宽慰,这时阿峰、阿东情绪稳定过来,也不再哭泣,放心睡去了。
“我文辰一生潇潇洒洒,有哪一刻如这般难断?得想些办法才行,哎!”
夜色充满诡秘,只剩文辰一宿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