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山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想必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的太多了,夜夜噩梦难以忘却吧?”
“你小时候父皇时常接你入宫,朕和老三同你一同也算总角之交了,朕怎么会忘记呢?”皇甫澜说道。
“你杀我爹逼死我娘的时候,可记得总角之交?”胡大山咬牙说道,“你利用我妹妹,让她先是嫁给回纥王质子又嫁给宁王,你……毁我妹妹清誉,你可念总角之交了?”
“澜儿——”忽然大殿门口多出两个人来,一个身穿凤袍,花白头发,正是太后公孙氏。
另一个一袭白衣,眉目清秀,虽然年近不惑,依旧丰神骏逸,五官与南雪衣有五分相似,然而与皇甫清却有八分,只见他一手揽住太后的肩膀,一手捏住太后的喉咙,冷冷看着大殿中的人。
皇甫澜一眼看到白衣男子的时候,微微一怔,痴痴喊道:“父皇……”话一出口却赶忙收住,已发现此人虽然和自己死去的父亲有几分相像,却并非自己的父亲。
傅梅儿正有些梦怔的望着董十七为皇甫清包扎伤口,忽见门口的二人,当下“咦?”了一声,“南义宸你被你夫人放出来啦?”
此人正是南雪衣的父亲南义宸,此刻他也看到了傅梅儿,哼道:“小丫头你食言而肥,我待会再收拾你!”
傅梅儿以往每每想起南义宸的事情来的时候,总是不由得联想到皇甫清,心中也曾怀疑过南义宸或许是皇甫清的生父……此刻神志不清,迷怔间竟然回手推了推闭目强忍着疼痛的皇甫清,“清……你看你爹来啦!”
皇甫清闻言皱了皱眉,护住心脉的真气顿时无力散开,董十七喝道:“梅儿你别胡说,你想害死他吗?”
南义宸也接口道:“我什么时候有个姓皇甫的儿子了?你这个徒弟也不拜见师父,胡说什么呢!”
“她是我的徒弟为什么要拜你?”董十七为皇甫清包扎好伤口,站起身怒道。
南义宸嘿嘿笑道:“怎么你不知道他已改拜我为师了吗?”
“你……”董十七瞪眼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不在乎此时的处境,南义宸扣住太后,却在毫无顾忌的说笑,皇甫澜见状怒道:“大胆逆贼还不放开太后?”
“你的命还是我儿子救的,轮得到你说话吗?”南义宸冷冷说道。
南雪衣难以置信的看着南义宸,“爹?”
南义宸不理,低头看着太后道:“你这贱人,害死公主,我今日便当着你儿子的面杀死你,然后再送你儿子去陪你!”
太后道:“宸哥都那么多年了你依旧不信我,我没有杀公主啊……好吧,我承认我当初的确动过这个念头,可是……可是我派去杀公主的人并没有得手啊!”说着她抬眼看到一旁的董十七,指着他道,“我记得就是他,董侍卫,我当初命人顾得杀手就是董侍卫,他得知我要杀的人是公主,便来警告我说不许我杀害公主,然后就走了,我真的没有再对公主做过什么啊!而我当初那样做……也是因为宸哥你啊……我恨,恨公主霸占了你的心,又霸占了和你长的很像先皇……”
皇甫清此刻已调息完毕,闻言侧目望向董十七,冷冷道:“你是董十七?”
董十七点了点头,低低叹息一声。
“你当初并没有杀了我母妃?”皇甫清问道。
董十七道:“我……对,我骗了你,也骗了所有人,但是我不能说出来啊,这是你娘的苦心啊……”
“什么?”皇甫清摇头道,“你在说什么?”
“你母妃并非别人杀害的,而是自杀的。”大殿角落里一个沉稳女声缓缓说道。
众人闻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绛紫色衣衫的中年妇人,眉目如画,风姿卓越,正是傅尚书的二姨太,云非烟。
“烟姨……”傅梅儿忽然笑着喊道,“烟姨您的燕语呢?可修好了?”
如此紧张的时刻傅梅儿却忽然问起这般无关紧要的话,反而引得皇甫清还有董十七微微一愣,皇甫清拉了拉傅梅儿的手,柔声道:“梅儿你怎么了?”
傅梅儿回头笑道:“清,烟姨也在啊,那我娘是不是也在?”
皇甫清一身冷汗,看了看董十七,心中一个不想的预感,却不想再想下去,下意识的搂住傅梅儿,“梅儿乖,不说了啊……”
傅梅儿出奇的听话,在皇甫清的肩窝内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蹭了蹭,“我不说了,我乖……娘说女子要以夫为纲……”
皇甫清感到一阵莫名心痛,似乎比那一剑刺得还痛,来不及多想,只听云非烟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在隐瞒了,是的,娘娘当日的确没有被太后的人杀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杀了娘娘,可是娘娘第二日忽然请了太后前来宫中一叙,然后在太后离去的那一刻,用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因为好奇娘娘为什么忽然向太后示好,一直躲在暗处的我忍不住冲出去,问娘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娘娘拉住我逼我答应她,绝不把此事说出去,还说是太后逼死她的,要我将来告诉她的儿子……为她报仇……”云非烟一口气说完,如释重负般的重重的呼了口气。
南义宸闻言手一松,撒开了太后苦笑道:“公主是我害了你啊……”
太后并没有因为南义宸松开自己而逃开,反而拉住南义宸道:“宸哥,公主一直都恨我,以为你当初所言是真……她宁愿自尽也要拉我一起堕地狱啊!”
忽然南义宸推开太后,跃到皇甫澜身侧,扣住他的咽喉,“公主要她儿子当皇帝,那我就杀了你,哈哈,公主……义宸一定达成你的心愿!”
南义宸说着,手指运力,却忽然松了开来,捂住自己的手腕怒道:“是谁?”
“是本王……”皇甫清抱着傅梅儿坐在地上,慵懒的说道,“本王不想做皇帝,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皇兄。”
皇甫澜难以置信的看着皇甫清,“老三……”
皇甫清回笑道:“我不想再让上一辈纷乱的恩怨影响我们的生活了。”
南雪衣已经安全的将皇甫澜带离了呆在当地的南义宸面前,回身道:“爹,你也收手吧!娘还在等您呢!我知道娘不该那般害你,可是娘也是因为爱你,那么多年娘每日每夜都守在谷口,娘也在伤心,伤心爹你多年来与她的同床异梦。”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云非烟淡淡说道,竟然回身牵住傅道远已吓得颤巍巍的手。
见云非烟牵住自己,似乎喜出望外,老泪纵横的说道:“非烟……我……我……”
云非烟灿然一笑道:“你做了很多不该做的,我恨过你,厌过你,可终究嫁了你,你之所以做了那些错事,追根究底也是因为我,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一起来承担,我们都不年轻了……”
南义宸重复道:“追根究底也是因为我……是啊……都是因为我……南儿,咱们回家去看你娘吧!”说着白袍一闪,南义宸身子竟已到了殿外。
南雪衣望了望一脸甜笑得睡在皇甫清怀中的傅梅儿,犹疑了下,转而抱了朵珠的遗体追上父亲而去。
皇甫澜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什么,看了看满殿的尸体,叹道:“今日之事起因乃是丞相叶极狼子野心谋朝篡位,现已伏法,其他的朕不予追究了,诸位爱卿好自为之吧,朕实在不想再看到这本该用于喜庆的大殿之上再有半个人倒下了!”
皇甫清抱起傅梅儿,站起身子,虽然身上的伤口很痛,但是却不能让他放开怀中的人,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皇兄,臣弟想先告退……”说着看了看自己包扎着白布的伤口,又看了看怀里的傅梅儿。
皇甫澜微微点了点头,略显无力的道:“去吧……”
皇甫清俯身谢恩,然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王爷……”董十七喊道。
皇甫清脚步微顿,却不曾回头,淡淡道:“你是谁也好,要做什么也罢,都与我无关了,很感谢你为我治伤,谢谢你。”说罢不再停留,“梅儿乖,好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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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殷城街角的一个小酒肆门口。
“梅儿你看咱们的生意多好啊,我昨日又雇了两个伙计,这才清闲了点,不然哪有时间陪你啊!”一个身穿青布袍衣的俊美男子,对着一个抱膝坐在酒肆石阶上的美貌女子说道。
只见那女子一身水红绫袄,同色的石榴裙,颜如春花,娇媚可人,然而表情却是呆呆的,听了男子的话,转过头来,甜甜一笑,“清说的做的都好都对……娘说了梅儿要听话……清,娘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男子闻言,指了指不远处一位正朝他们走来的妇人说道:“娘来了。”
女子听言果然欣喜若狂的朝着那妇人伸臂道:“娘——梅儿好想你啊!你怎么才来?是不是爹不让你出门呢?”
那妇人走近后,摸了摸女子的头,将她揽在怀中,“娘也想梅儿啊,娘给梅儿做饭去了啊,看,娘给梅儿带来好多好吃的哦!”
那女子接过妇人递来的竹篮,拿出里边的点心,开心的吃了起来,时不时的喂给青衣男子一口,“清你也吃啊!”
男子细心的为女子擦掉嘴上的糕屑,笑着对那妇人道:“又麻烦大嫂了。”
那妇人道:“当年若不是王妃救了我儿子,今时今日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如今……”说着看了看仍旧自顾自笑着吃着的女子,“变成这样,既然我可以让王妃开心,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许这样也挺好……唉,王妃太苦了。”
男子笑着搂住女子的肩膀,吃了一口女子喂给她的糕点,笑道:“我的梅儿以后都不会再苦了。”
放弃帝位,隐迹江湖,当卢卖酒……
梅儿……
我都做到了……
你,开心吗?
如今,我们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