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不是来救我的,而是来砸场的。”
“我只是阐明事实,我不会出错的。此时你已是她的救命恩人,按理说她应该以身相许,你还有什么顾虑的!除非她位高权重,你所做所为,是为人臣的责任。”
“哈──!”单雷怒极反笑:“蒙将军,一向听人说你聪明绝顶与至于狡猾多疑,今日一见终究不假。所谓圆满的爱情是依人宛在水中央,真正得到的又有几人──她是我的‘依人’,我思而不敢近又有什么奇怪!”
蒙库刚想反驳,华劳安就打断了。看着争执的两人,息事宁人地说:“不管这姑娘是谁,以她的能力,她能掀起滔天巨浪吗──公主又如何!花影月不美吗!她不是花国公主吗!她不够冰雪聪明吗!──在我看来,她的能力不输任何一个男子。如今,又怎样?还不是一玩奴──在我们男人的世界里,爱情只是昙花一现之物──面对新鲜之花,爱情滋生,久对一朵,爱情弥消──人生长河,大丈夫以成就盖世伟业为重。儿女情长,终是景上添花之物,是不可靠的──你们还年轻,以后自会明白。”说完,华劳安扫了一眼站在四米开外若有所思的楚巧玉。
华劳安开口,楚巧玉就听到了,但因为说的是自己,所以她定住了脚步,她不知他是不是有意让她听见,她怕不是,怕出现让大家都尴尬。
蒙库、单雷两人没有一个认同华劳安的观点,只是都明白此时不宜谈争论这个话题。
恰在这时,一个脚步沉重的金兵走过华劳安身边,华劳安便对那个金兵说:“单英雄的伤口经不起震荡,你去叫他们赶辆马车来。”
“是!”那金兵声音暗哑地应答道。此人叫李铁腕,他本是来哀悼自己的亲弟弟李铁硬的。此时那个脖子上开了个大口、已流不出血来的弟弟正被人抬着向十米开外的一个大坑走去。
久经沙场,他已过惯刀口舔血的生活,知道马革裹尸,魂归狼烟将是自己的归宿,他只是不知怎么去和父母描述弟弟牺牲时的勇猛,无畏。默默地看了一眼死时惊恐万状,眼睛都没有合上的弟弟,他咬牙恨心转身,飞奔上马向山谷北面急驶而去。
在苍茫广阔的大地上,一抹殷红色的夕阳落在西山上,它的余光映在飞驰的一人一马上。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也是这般孤独而已吧。
楚巧玉收回目光,四周是一个个默默不语,面无表情的‘清尸人’,他们动作缓慢却异常沉稳,面对死亡面不改色──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分外苍凉。
她再也看不下去,收回目光,状以专心地看着华劳安清理伤口,也时不时搭把手。
时间在沉默中异常难熬,好像每一次心跳都变得清楚可闻,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敏感。
楚巧玉尽管不再看四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麻木的心却开始痛。依稀银月,银荷,银珍她们还在河对面笑得一脸天真,交错着她们如今残缺不全的冰冷尸体。瞬时的万变让她心如刀割。她低着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单雷的伤口,同时,她精神的分身却是游离而出,疯狂地扑向‘清尸人’,人如癫如狂,欲把银月她们从清尸人肮脏的手中夺下,呼天抢地地叫喊:“你们疯了吗,放下她们,她们不喜欢这样,她们要织布,她们还要生儿育女,她们不要进那个坑……。”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吸气一阵紧过一阵。
单雷突地坐起来,也不管伤口那撕裂般的痛。双手抓住楚巧玉的双肩,摇晃她,“你……你怎么了!脸色白如纸。”其实他明白她怎么了,她如绷得太紧的弦,要断了──他必须让她挺过来,因为这不是最惨,最终的打击,这仅仅是个开始──她必须坚韧起来,强大起来,面对一切!”
“啊!”楚巧玉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哀叫。
一向麻木的清尸人面露惊愕,同时停顿下来,看向她。那些眼神真是百味参杂,同情和轻视交织在了一起。
“唉──弹指芳华逝,终究是红颜多薄命啊!”华劳安这个常与死神抢命的人也感慨道。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银雪姑娘如此执迷不悟,当真是迷惑人了!”蒙库眯了眯朝露一样清澈眼睛说。
楚巧玉在单雷的摇晃下目光慢慢凝聚,却睁着无辜的眼看着蒙库。
“如此脆弱的琉璃水眸怎能去面对这乱世之中的种种纷争?你的多情,让你终不像‘她’了!”蒙库说完,起身,背着他们,面对夕阳,负手而立。
猎猎的草原风吹得他衣袂翻飞。
大家各怀心事,时间在沉默不语间流走。食顷,李铁腕驾着马车回来了。
看见马车已过来,华劳安对单雷说:“回去营地,我帮你缝合伤口──我开几副药,叫这个丫头煎好──你按时喝下。”
单雷的伤情让楚巧玉“轰”地回到了现实,自己还有责任。亡者已逝,还要顾惜眼前人。她努力使自己集中注意力,听清华劳安的吩咐。
看着楚巧玉刚变澄清的眼睛,华劳安叹了一口气,只好重述了一遍。“这是预防发烧的药──很关键。你按我说的时辰给他喂药,明白吗?”
“嗯。”楚巧玉振作精神答。
马车刚停,蒙库头也不回地走向那始终等候着他的将士们。上了马绝尘而去。
“你帮我一起搀扶他上马车。小心点。”华劳安对已停好马车立在一则的李铁腕说。
“是!”李铁腕扫了一眼杀死自己亲弟弟的凶手,面无表情的答。
不再让自己有机会消沉下去。楚巧玉忙碌起来,当安置好单雷。楚巧玉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向远处驶去。
当一切归于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那黄色的新冢在翠色中那么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