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定然是在林子里被石头磕碰坏了,直到后来季连生拉着我在族里那些老头儿面前跪下时,仍旧只是愣愣的瞧着他,压根便是没回过神来。
季连生对我爹深深行礼,肃然道:“晚辈和陆陆两情相悦,如今真心请求族长,希望能将陆陆嫁给我,晚辈定是会好生待她。”
此言一出,族里那些方才还吵吵嚷嚷的长老们登时便是没了声音,一个个愕然的瞧着我,竟像是从来没见过我一般,云连的眼神凉凉的从我脸上扫过,我心中闪过一丝心虚,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爹深深看我一眼:“陆陆,他说的可是真的?”
季连生捏一捏我的手背,柔声道:“陆陆。”
我猛地回过神来,脸噌的一下红了:“啊……这个……爹……”
这是我第一次在诸人面前露出如此娇羞的模样,四周的人顿时心照不宣的笑了,爹若有所思道:“你既是成年,婚事到底也该是办办了。”
他向了季连生道:“我们族里到底没进来过多少外人,此番你若是真的要娶陆陆,那便跟我进来罢,我还有话要说与你听。”
季连生恭恭敬敬答了声“是,”我颇为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他对我笑笑,而后便是跟着我爹往内间走。
我不知道他们在内间说了些什么,事后问季连生他也不肯说,总之我的婚期便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定了下来,下月初十是个顶好的日子,娘说该给我做新嫁衣了。
新婚的前一天晚上,三七在床的那头兀自嘟嘟囔囔的说着梦话,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中懵懵懂懂的,我想着我和季连生的第一次见面,我从那高高树上掉了下来,他接住了我还对我笑,只说我是那树上结的果子,闹的我很是不满,可是他笑的那般好看,后来他又待我那般的好,闹的我再也气不起来。
明日我便是要做他的妻了,他会牵着我的手,看遍这仙灵威岛上的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我们还会有一堆孩子,他们慢慢长大,我们慢慢老去,但那有什么关系,他会陪着我,这样便是够了,我想了很久,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族里的婚宴向来办的很隆重,尤其此番又是族长的女儿的婚宴,族里更是大张旗鼓的准备,光是地窖中的酒水就几乎备了有几百斤。
初十果真是个顶好的日子,晴光洌滟,灼灼其华,我一大早便是被娘从床上拉了起来,她给我穿上那些厚重的大红霞帔,一层又一层,头上也缠上许多大红的喜庆头饰,压的我脖子都是弯的,不光如此,娘还叫三七看着我,不许我吃东西,三七素来皆是依着我,此番却是牢牢听着我娘的,连水都不愿给我喝一口。
外间吹吹打打,又有许多炮仗声,很是热闹,我却饿着肚子在内殿等着吉时,等了许久,喜婆终于跑过来嚷道:“吉时到了,吉时到了,快背着新娘子出门。”
云连忙过来背着我,他在我耳畔轻声道:“陆陆,你开心就好。”
我重重的点头,又想起自己此番被大红盖头盖住了脸,只得又应一声,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云连原来还是关心我的,他并不是不理我。
从我家到季连生那里并不算太远,我在云连的背上一下下数着,数到500的时候,只听见喜婆高声嚷道:“迎新娘子咯。”
有人将我迎进了门,我想,这应该是季连生的姐姐,云连放下我,又带着一群人在屋外点着了炮仗,噼噼啪啪的很是热闹。
待我和季连生站定,那司仪官高声嚷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我呆呆的跟着那些指令鞠着躬,四周突然便是静了下来,我甚至都能听见娘低低的啜泣声,我鼻子也有些酸酸的,算起来,今日之后,我便真的要离开家了。
好不容易拜完堂,旁侧总算有人扶起我,塞进了贴满红字的新房。
外间很是热闹,人人皆是高声吆喝着,时不时能听见人群的爆笑,我却愁眉苦脸的坐在床榻上,又饿又累,原来结婚是这么一件痛苦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三七也被人叫了出去,四周登时便是静了下来,我百无聊赖的靠在床头打着盹,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外间总算是安静了些,门“吱”一声的开了,季连生的脚步渐渐走近,我看着那双黑底的云靴在我眼前停下,心中满是紧张,不知道季连生此刻,是什么模样?
眼前之人轻声笑了一下,伸手掀开了我的大红的盖头,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抬眼瞅上方,季连生和他长姐站在我面前,他穿着我们族里传统的大红婚服,许是因为喝了酒,原本极为英俊的面貌此时更是如十五的满月一般,熠熠生辉。
他言笑晏晏的望着我,轻声道:“陆陆……”
我脸上登时便是红了,局促道:“三七呢?怎的不是她进来?”
那长姐上前接过连生手里的红盖头,笑道:“她在外间招呼呢,我看连生等不及,便是陪着他进来了。”
她端起那桌上的两个酒杯,递给我和季连生,突然促狭一笑:“总归以后是一家人的,害羞什么?”
娘昨晚上说过,我知道这叫合卺酒,只得犹犹豫豫的伸手接过,其实,我还是更喜欢三七来陪我,季连生的这个姐姐,我有些害怕,季连生看着我举了举杯,嘴角上扬,他突然俯下身来,在我额头轻轻印上一个吻,“陆陆……”
我手一抖,急急忙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许是喝的太急,呛的连连咳嗽,连生突然便是笑了起来,他拿起袖口替我拭去嘴边残余的酒液,温声道:“慢点喝。”
我望着他一笑,刚想说点什么,他的脸庞却突然在我眼中模糊了起来,我努力摇头,想要将他看的更清楚,脑中却越来越迷糊,我想,我应该是太累了。
这一觉我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仿佛听见有人在低声说话:“殿下,她怎么办?”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有人将我抱了起来,我原本想抬眼看看这个殿下,无奈实在太困了,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不过这个怀抱的气息甚是熟悉,亦是十分的叫我安心,我将脑袋往里面靠了靠,一歪便是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