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yy文
他也发现了我。在他经典的侧头行为中间。而他毕竟是他,五年没有见面,以我们曾经有过的关系,以这种重逢的地点和方式,他都没有太惊讶。
我张了张嘴,他却迅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进而他身后走出了一个人。也是高个子,迷彩服,我认识,这部戏的男二号,吴比。不是那种真的认识,是看过他演的戏。吴比反而自然地像我点点头。问我是不是笛声的新助理。我笑了笑,继续走向楼梯间,那里有垃圾桶。
走廊传出一阵哨声,他和吴比以竞争与戏谑的姿态,喊出“男演员集合,楼下军训”的通知。整个3层顿时充满了声音。我丢完垃圾,默默回335。站在走廊正中间笑着的吴比一把拉住我,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陈绿。”我礼貌地笑了笑。抽出我的胳膊,回到房间。
李笛声冷着脸——即便是在化妆,她的脸也有些太冷。她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跟吴比要少来往,剧组里面很容易传一些话,你没有跟组的经验,不知道。”
我还没有说话。胖胖的化妆师皎皎就忙问:“绿姐看起来不小了,都没有跟过组吗?”
当然有。可是我回答:“是。”
然后我问李笛声今天要带什么东西。也不过是水杯,防晒霜,剧本,两个电话,充电宝,ipad,数据线,湿纸巾和眼罩。我迅速收拾好。看了看李笛声的表情,告诉她我也要洗个澡,会很快的。李笛声懒得理我。我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了一条内裤和一支乳霜,就冲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他,我竟然在这个南方小城遇到了他。
他叫赵毅。我17岁那年就认识他了。彼时我是电影学院的新生,被拉到怀柔军训。那日是我的夜岗,有人晃着手电筒就走进来,我慌忙之中问他“口令”是什么,他的手电筒一直照着我,我看不清他,只听见他说:“能是什么,左不过长江,黄河。”一阵轻笑传来,我脸上的手电光也被移走。我看清不远处站的人是我们班教官,而他身后,大门口之外的夜色里,有个人侧身对着我,高个子,迷彩服,继而,他歪了一下头,于是真的侧向了我。夜色中他身黑的眼睛很亮很亮,我教官说:“赵毅,你不要捣乱。”
于是,他们就走了。我望着他,目光紧盯着夜色中他的背影,尤其是迷彩露出的脖颈,觉得目眩神迷。而此时,他回头,向我看了一眼。我觉得,整个人都酥软了。
他们很快消失。我实际观察他的时间不超过三秒。我后来总想起他的迷彩下的身体。他背对着我的步伐如此坚毅稳重,可是他如此热爱测外一下头。用我们表演专业的知识来分析,他极端善于控制自己的身体。在“正”与“歪斜”之间自如地、放肆地飞扬。
那是我朦胧的小初恋,我记住了他的名字:赵毅。却再也没有在军训基地见过他。我有时候会凝视我们教官的站姿,军姿,模模糊糊觉得有他的影子,但是,谁都不是他。直到临别,教官替我拿着行李放到车上,似乎不经意地说:“赵毅还问起你来。”
仿佛不需要解释,他知道我记得赵毅。我看着他,没说什么,而车就开动了。
我们回到电影学院,上课,恋爱。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喜欢上一个人,心里关于那也他的侧影他的背影他的声音的记忆就灼热地冒出来,我在心里请示他:赵毅,我可以和这个人好吗?每次我伤心,就总在心里幻想,他紧紧抱着我,甚至亲吻我,以这种方式安慰我。
教官与我们班的男生有过一段联系,随着退伍,也渐渐石沉大海。就这样,赵毅,成了一个遥远的名字。我常怀疑我在心里美化了他,或者那个夜晚的月光本来就有美化作用。直到我在电影学院毕业后的第一个男朋友要和我分手。
那个男朋友叫杨小宇。我们认识是因为他的军校同学,是我的高中同学的前男友。高中同学过生日,痛哭流涕,仅仅喊来了杨小宇与我陪伴。杨小宇第一次见我,就殷勤非常。我当时正好没有戏接,也没有收入,人生凄惨落寞,而且刚和电影学院的男朋友分手。一周后就和杨小宇好了。一年后,我们分手。他让我去他留校的那所军校取回我的衣服。我按照他的短信内容来到一个小门口,一直等一直等,秋天的雨淅淅沥沥下起来。旁边小卖部门口喝茶下棋的大叔已经讨论我讨论了一个钟头。终于,一个绿色的身影出现,骑着自行车,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铁门,问我,是不是杨干事的朋友。
杨小宇这样报复了我,让手下的兵在一个小时后将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大哭着离开,有点分不清来时的公交车站在哪个方向。而我,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穿军装常服的本来侧身对着我的高大身影,向我歪过了脸。
赵毅!
我想都没想,叫出了他的名字。向他奔去。在我最难过的时刻,果然,他出现了,可能会安慰我,拥抱我,亲吻我。而他定定地站着,嘴唇微张,睫毛迷蒙地闪着微光,我看清他,鼻眼清秀,脸庞如刀削剑霹般工整肃然。他说:陈雅宁!
那是我本来的名字。
我说,嗯。依旧哭着。一辆军车极速驶来,停下。打开车窗望着我们笑。他也笑了笑,牙齿整齐洁白。他说,他要走了。可不可以留一个我的电话。我迅速地背出了我的手机号码,车上的人哄笑,而他上了车,与他们扬长而去。
我真正得到他的消息,是几个月后的春节,手机收到了陌生短信,说,陈雅宁你好,冒昧打扰,我是赵毅,希望你还记得我。我正在石家庄一个军校进修,当然现在我在家里。你在忙什么?祝你新年快乐。
我跳了起来,吓了我妈一跳。因为本来我以为,他十有八九记错了我的手机号码,绝对绝对不会联系我了。我给他回了长长的短信,然而,我们也不过是归于客气,聊了四五个来回,便无话可说。我才知道两次的偶遇,都是他去探望战友。他本身在沈阳军区的一个特战连任排长,从士兵而军校而再次军队。
我删掉了他的号码,鼓着气。而半年后我收到他更换号码的群发短信。我没有回,没有存,鼓着气。然后又是春节,又是陌生号码的问好,又是你好,你是陈雅宁吗,希望你没有更换号码,我是赵毅。我在连队过年。
等等,等等。
直到六年前,我因为演一个戏,挣了一点点小钱,决定消息一阵,就漫无目的地跑到长春去见一个开表演培训班的学姐。我刚出战,就看到他的笑脸在人群中迎着我。我没有动,而他穿过人群走向我。他说:我来送人,没想到接到你。
我一句话说不出来,他拿起我的行李,侧过身,仿佛再自然不过一样,拉起我就走。
“你是连长了?”我问。
他歪头冲我一笑,说:“你居然认识肩章。”
因为你才认识的。我心里这样想。而嘴上我只是说:“赵毅!”
“嗯。”他说,声音暖暖的。他放好行李,让我上车。我说出了学姐告诉我的地址。
可那一路我们有无尽的话题。包括黄瓜味薯片,包括他的家乡山东临沭,包括卫青霍去病。半小时后,我下车等在路边,他替我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在递给我的时候。他拥抱了我。他的肩头有青草的味道。他说,平时他在公主岭。
“那是哪儿?”我抬头望着他。
他看了我半天,说:“你要不要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