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在朝堂之上,他一直都穿着一身洁白。洁白的衣袍配上他万尘不变的和煦笑容,愣是让这多年不多见的傲梅雪景也失了神采。
雪景陪着美酒,他坐在席案上,看着跪在下面低垂着头的男子。
“知道朕为什么让你留下吗?”他晃动着酒杯,温过的热酒在不高的杯面上旋转却并未有一丝飞溅。
跪下的男子面上依旧如水沉静无波,但是心中却泛起了涟漪,也许自己建功立业的时候就要到了。
“回王上,臣不知。”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拿起酒杯一仰而尽,被称作王上的男子浅浅笑了,这笑容明媚。
“叫什么名字?担任何职?”
“张汉阳,诸州别驾。”仿佛赌气一般,没有用上卑职之类词汇,仅仅回答了七字。
“你在怨朕。”跪在地上的人没有说话,但是心中一惊,不过转而释然,如果王上当真要为这个而治自己罪,就不会再让他继续跪在这里了。
果不其然,没有等到他回复,端酒杯的男人仿佛又自顾自说道:“要尝尝这杯酒吗?这可是今年玢州最后一罐泸井贡了,这酒香,当真酒中极品。”
张汉阳仍旧跪在地上,没有抬头,心中却已经理解王上言下之意。
玢州,玢州。夹在天齐与桑维间一要塞重镇。玢州产酒,酒香凛冽,独具一格,玢州本就是天齐国土,却再与桑维为敌后,战乱纷扰,民商凋敝,还哪有这功夫将最好的酒送到天子脚下呢?
果真和自己料想的一模一样,在大殿之上的沉默谦卑果然引起了王上的注意,自己就未曾猜错,王上胸怀大志韬光养略,怎可能让自己的国土在一片片实力悬殊的战斗中尽数失去,他在忍耐,在等候,就如同蓄势而发的狮子老虎般猛兽一样。他需要一个能明白他眼神中野心的人,他需要我。
冰冷细长的手指将酒盏放到案上。“今日朝堂之上,众大臣皆劝朕杀了那女人,跟桑维求和,为何独独你不说话,现下说说你自己的看法给朕听。”
张汉阳感受到一股比这冬日更加肃杀酷寒的目光直视在自己虽然跪下却不屈的脊背上,自己何尝不是在考验王上呢,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易主而报,不过他张汉阳亦没有看错,五国最终决斗必将有自己国主天齐之王。于是便自知自己再装样做作下去,无益,抬起头来,迎着目光。
“这女人非但不能杀,还需成为天齐之后!”他目光泠泠却坚定异常。
她赤脚站在地上,一旁的侍女拿紧衣袍,如履薄冰的小心伺候,光脚站在雪中的女子并未感受到什么,但是侍女却两条眉毛已经拧成麻花般痛苦。
“来来,你也来感受一下,雪花踩在脚下的感觉好舒服,凉凉的但又好像有人在挠痒痒般,咯咯嘻嘻。”不由分说却拽过那侍女的衣服。
“饶..饶..饶了奴婢吧。”侍女被冻的舌头都打了结,拿着的宽鏖就往女子身上披去,“天气寒冷,姑娘若是着了风寒,王上定又会惩罚奴婢的。”听到惩罚二字,女子才悻悻的吐了吐舌头,乖乖的将大鏖披在身上,接过侍女的暖炉,不再蹦跳。
侍女心中松了一口气,都传闻这荆秦之后乃是祸国殃民的女妖转世,害的天齐生灵涂炭不说,更是喜怒无常,残暴不仁。可是自己侍奉了也有些时日,除却少女般的贪玩,和不问世事的懒散,平日里就并无什么过分行径。
再说,妖女转世,不都应该那种极品美女一类的绝色容颜么,瞅瞅她再悄悄比对自己,要真仔细看来,好像还没有我美丽呢...
“今天中午吃什么?”进屋后的女子仍旧没有半分娴静。笑问道。
侍女没有抬头,甚至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没有递给女子,淡淡回答“姑娘想吃什么?奴婢便让小厨房给姑娘弄什么。”
“嘻嘻,”仿佛等的就是侍女的这一句话,她明媚的笑容展开,“我想吃,碳烤猪蹄。”
“什..什么?”侍女一惊,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碳烤猪蹄,这是什么东西?
她磨了磨拳,擦了擦掌,神色得意,“去弄两个新鲜猪蹄来,再拿些平日烤火用的银碳,嗯,还需要一个架子。”
侍女神色古怪的看了看女子,半晌,没有说话,含糊答应了一声,转身退下了。
“猪蹄,银碳,架子??我上哪给她弄这些东西。”侍女不满的嘟囔,“真是个异类,真不明白,王上怎么会喜欢她呢?”脚步匆匆,神色不满。
忽的撞入一个高大宽厚的身体,再听旁边侍卫冷不防抽剑的声音,侍女连反应都没有就立马慌张跪下,。
“王上!”自己真是大胆,,什么时候竟然撞到了王上身上,也奇怪,为什么王上每次来到姑娘这里都是轻声并不通报的。冷静片刻,便心中后悔,刚刚说的话不会全叫王上听见了吧。
果不其然,王上冰冷的眸子,扫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有什么东西都紧着她来,好生伺候着。”
说罢,便大步流星而去,身后跟着一个官府低阶模样的大臣,亦是淡淡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刚才,张汉阳收复玢州的建议之一就是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王上沉迷女色,无可自拔的爱上了祸国殃民的荆秦之后。惹的触犯众怒,国土凋零,百姓坎坷,军士更无士气可言。
“王上,不知那女子是否能演好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后呢?”
“呵,不用演,她根本就是祸国殃民。”王上的嘴角浮了丝嘲讽,眼中却带着别人不懂的柔软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