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摄三年永建二年本初四年黄和一年景兴十六年初,百废凋零,哀鸿遍野,覆巢无完卵。
三句话基本可以概括在这个五个不同国号却是同一年间的情形,原本宽敞热闹的街道此刻正纷纷扬扬的洒着雪花,本是一家披裘赏雪热茶的美好时分,却仅仅只有数人裹着衣衫褴褛的蓑衣,瑟瑟发抖在路边街角。
各国国主亦是愁眉不展,所有人都不愿意看见发生的景象,到底是发生了,战火燃烧在各个国家之间,原本的固有联盟被无情打破,盟友瞬息万变为敌人,敌人也可以一瞬成为盟友。在如此一个复杂庞大的网络之下,保护自己国家不被瞬间覆灭,所有的国主都战战兢兢,却...虎视眈眈。
求和,结盟,背叛。一切都是因一女人而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侍女竟有些怕我,在我大病初愈的时候她就有些怕我,和看狮子老虎等食人野兽一般,眼神畏畏缩缩,在我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心中很是纳闷,拿了面铜镜左比对右比对,觉得自己虽然长的不是国色天香,脸上还有些细小雀斑,皮肤也暗淡无光,但是也不至于竟然让她如此惊吓啊?
后来终于有一次,我将自己闲来无事在宫内放养的大黄牵了过来,这是一条纯种的野生狼狗,浑身通体如羊脂玉一般纯洁淡黄,无一根杂毛,我拽着大黄耀武扬威的站在那个侍女面前,侍女竟然慌张的翻白眼,腿部膝盖以上颤抖不已,膝盖以下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冲我不断磕头认错,“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我遂纳闷,我明明就只是想试试她究竟是怕我还是怕大黄,没想到她竟然反应如此激烈,善良贤惠如我,立马上前,想要将她扶了起来,却看见她立马口吐白沫,一个直挺竟然在我身边晕了过去...
立马就有太监向他们的主子慌慌张张报告,然后不多一会我就看见一个一袭白衣,白项银细花纹底棉服,大片的莲花在衣袖上若隐若现,一根蓝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头发。打扮的比我还要俊美如斯的家伙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冲我温和的笑着。
我搂紧了大黄,却又有些局促,刚刚那个侍女见了大黄直接晕厥了过去,但愿保佑这个漂亮的男子别也被大黄吓到了才好...
他伸了伸袖长的手臂,温和笑着冲我招手,我顿时一喜,原来他真的不怕我,遂撩开了裙摆,露出尖头平底的小粉鞋,抬起了腿,正要向他跑去,却见我身边一个更为迅猛的淡黄色身影蹭的一声窜了出去,毛茸茸的头在他的手掌之下享受的蹭来蹭去..
停留在半空中的小脚,顿时有些尴尬...
还以为在冲我招手...
最开心的时光莫过于看见他来看我,在我身边能找到一个不那么战战兢兢的人十分困难,目前为止好像除了大黄就只有他了。
他远远的望着我,我亦远远的望着他,他的目光很复杂,充满希冀却又仿佛想要保持现状的一沉不变,而我的目光则单纯了许多,路途遥远,动腿不易,还是等着你来找我好了....
半晌,终于他绽开了一个笑容,就如同阴霾中初生的旭日,张开怀抱缓慢向我走来。
我亦有样学样,张开怀抱向他走去。
“王上,此女留不得啊。”一干臣子稀拉跪倒在地,为首一大臣面色最为诚恳,殷殷戚戚悲苦之状,“此女定是妖女转世,倘若将她留在我天齐,定会引来一场灭国的灾难啊!”
被称作王上的男子面色镇定,眼神中毫无悲悯赞同之感,额前的流苏让人看不清面容,却仍能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普天之下都知她是荆秦之后,恶毒至极杀害了桑维公主,若将这妖妃留在天齐,我倒想问问王上,桑维国主爱女之切,倒是会不会与我天齐为敌,荆秦王失去爱妃定要诛杀此后至天涯海角,我更要问问王上,荆秦会不会与桑维结盟,王上因为一己儿女私怨,置天齐数万百姓于何处?!”
一个臣子突兀地站在在跪倒一片的大臣中央,气血方刚,说起话来眉毛仿佛一抖一抖,更是认为自己聪明设想到极致,言语之中不给被他称作王上的人留下半分情面。
被称作王上的人如同雕塑一般静坐,除去眼神之中肃杀之气,便无半分活人之感。
终于在听到这人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才微微跳动了下眼皮,从流苏之中望向大殿。
如鹤立鸡群的人见王上终于有了半分表情,便又神情凛然的一撩衣袍,跪倒在地,“臣宁愿一死,也要将发自肺腑的忠言进谏王上,臣心系天齐,天齐每一个百姓,每一寸国土,都在臣心中,是臣为之守护的重要东西啊,如若王上不同意臣的谏言,臣愿意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终于,王上有些不耐烦,伸出了手,“你...”
“臣这就去死,谁也不要拦我。”作势便要向立在四角的立柱撞去,一干臣子连哭带拦,一时乱作一团。
哭声喊声叫喊一片,侍卫拉住这个却拽不住那个,一时不察,便有人头破血流...
“都给朕住手!侍卫都给我撤回去,想死的现在给我站出来,还需要撞什么柱子,直接拉下去砍了!”王上这回像是真生气了,双手撑住桌子不住颤抖,脸上一脸失望,但眼神中却带了丝戏谑,仿佛做戏一般。
大殿之中瞬时安静,还有大臣的双手拉扯在另一大臣的衣服之上,听到王上真的怒了,却再不言语,刚才誓死的气魄十分少了五分,互相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都不再有任何寻死的动作。
唯有殿中一暗淡无光的角落立着一个男子,低垂着头,没有参与这一场乌七八糟的“以死进谏”,看他所处之角落便知位份不高,在这金闪闪的大殿之上没有什么发言权,却引起了王上的注意。
“这是朕的家事,还无需你们过问,都退下吧,朕心中自有安排。”王上摆了摆手,一脸疲惫。
众人唏嘘了一下,却一一在王上疲惫却坚定的眼神中退却,哪里还会有人真的以死明志,但谁都想落下一个为国分忧的好官角色,况且在王上面前显示一番自己的忠心,说不定还能进封加爵,又不会真的死成,何乐不为。但画虎不成反类犬就让众大臣微微有些吃不消了,遂都看了看王上的脸色,安静的整了整衣衫不整的官府,诺诺退下。
“那个人,你留下。”王上指了指角落处一人。
众大臣纷纷错愕,何人,顺着所指方向看去,却看见一男子低眉顺眼的看不清眉目,衣着也并不是等级贵重的权臣,如若不是今日王上提出,还真看不出大殿之中竟还有这人存在,稍微有点权势的贵族世袭子弟,路过这男人的时候,冷哼了一声,“还以为什么样的人物?王上不过又是想培养一条唯唯诺诺的狗罢了。”声音之低未让任何人听见,却让这男子听的一清二楚。
但是他低眉顺眼的表情没有露出任何变化,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