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这么定了,明天哥儿们替你走一趟,把这事结了。”
“中,明天这个时间我们在这里见面,算我请客,等到城里,再让姓尚的那小子请我们吃。”
丁小美在旁听得愣住了。
常有志也听明白了这事,姓尚的难道是尚芳的父亲?如果尚跃进有了外遇,丁小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北京。
北京站出口,犹如打开的蜂箱门,人们乱哄哄急匆匆地蜂拥而出,丁小美一出铁门,就看见有一个人高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接丁小美。
随着拥挤的人流,丁小美直奔那个牌子。
她认真地抬头望着那个举牌子的人,不是她意料中的女儿,却是她梦中也恨得咬牙切齿的冷向阳。
四目相对,两个人愣住了。
好久,冷向阳才放下牌子,上前接丁小美的提包,对她低声而亲切地说:“小美,你来了?我替你拿包。”
“不用!我女儿呢?”
“也许你已经知道了,她病了,在医院,她不能来接你。你坐了一夜的车,饿了吧?我们先找一个地方吃点儿东西。”
冷向阳仍然伸手要替她拿包,又被丁小美拒绝,看上去她的包也不重,冷向阳也不再强求,只是对她尴尬地一笑。
丁小美正眼也不看他,厉声道:“我不饿!我要立即见到我的女儿,她在哪儿?”说着,不等冷向阳回答,自己毫无目的,大步向前,要穿过马路。
“你要真不饿,我们可以先坐地铁走,我带你去看她。”
“不用!”
“小美,你别赌气了,北京这么大,我不带你走,你怎么能够找到小芳呢?”
“以前我来过!”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这里变化太大了,要不,我们打车走?”
“不!坐地铁,你刚才不是说坐地铁吗?我还没有坐过地铁呢!”
“那好,我们走吧。”冷向阳率先在前面领路,两个人走下阶梯,来到地铁站。
不知道坐过几站,冷向阳又把她领到地面。
“到了?”
“快了。”
“到底到没到?”
“你一定饿了,我们先吃点儿东西,也好好谈谈。”
“我跟你没啥好谈的,我要马上见到我的女儿,我也不饿,一见到你,早就气饱了!”
“可我饿了,我一大早就起来接你,还没吃饭呢,你陪我吃点儿东西,好吗?只一点儿。”
丁小美见他真诚中又有几分无奈,心中一软,她也饿了。
“走吧,吃点儿东西,我也对你讲讲尚芳的情况,你千万别赌气,就算我求你了,好吗?”
丁小美无言,低头跟冷向阳走进一家小饭店。
看来,在没见到女儿之前,这口气只好忍了,但她旧恨难消,等见到女儿,把他扔在一边,我们娘俩儿走人。
此时,先由他摆布,看她还耍什么鬼点子,到时候,与女儿合伙算计他这个大骗子,千不该万不该,女儿怎么与他在一起?这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啊。
命!也许生辰八字决定了她要与这个冤家再会上一次。
饭菜上来,冷向阳先让丁小美吃,然后,他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上去他真的饿了,经他这么一反射,丁小妹也感到,饿忍不住小口吃起来。
冷向阳狂口大嚼,偷眼看见丁小美也开始吃,心中暗自高兴。
可他又心中为难,话题该从何处讲起呢?常有志只说她有病了,而没有告诉她真相,我若说出来真相,她承受得住吗?
事已至此,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实言相告。只有她能够救尚芳。
时间紧迫,不等再等了,早移植一天,尚芳也许会早一天康复。救命胜救火,今天豁出去了,只好和盘托出,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不管她对我的态度如何,救尚芳的命最要紧。
冷向阳伸手抓住丁小美的手,说:“小美,尚芳病得很重。”
丁小美用力挣脱,口中道:“你别碰我,否则!我就大声喊,你耍流氓。”
“好,我松开手,我也许太激动了。”
“你又在骗人!”
“没有。我是让你有一个精神准备,尚芳病得很重。”
“我知道!你又在耍花招,故意不让我女儿与我见面,冷向阳!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美,你冷静点儿,我要告诉你的是尚芳她得了尿毒症,只有换肾的办法了,我领你见到她时,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否则怕尚芳受不住,好吗?”
“我要立即见到我的女儿!她到底在哪儿?你不要再罗嗦了!”
丁小美再也不能平静,她心急如焚,不知道女儿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她仍然不相信,面前这个曾经骗过她人说的话。
“我领你去见她。”
冷向阳在前面走,街上,人多、车多、楼多,冷向阳两步一回头,不敢伸手拉她,又怕她走丢,反复叮咛她小心左右看。
穿过一条马路,又拐了几个弯,丁小美才随着冷向阳来到一家医院,高耸的楼房在阳光下似乎直入云霄。
上电梯。
也不只上到几层,电梯停了,冷向阳说到了。
病房内,一床白被下,盖着她日思夜想脸色苍白的女儿。
尚芳面容憔悴,双唇发白,两眼无神,似乎有气无力。
女儿真的病了,看来病得不轻。
丁小美不顾一切地扔下包,冲过去抱住自己的女儿,失声叫道:“小芳,你这是怎么了?”然后,泪如雨下。
看来,冷向阳没有骗她,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冷向阳把丁小美扔在地上的包捡起来,给丁小美倒一杯水,放在床头茶几上,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母女俩抒发别后之情。
片刻之后,尚芳挣脱开母亲的怀抱,安慰她说:“妈,你别哭了,我没有事,我想你了,才让你来。”
“你还瞒我?他都对我说了。”
“他都对你说些啥?”
“没说啥,妈不哭,也许我太脆弱了。”丁小美回头,见冷向阳正看着她,忙用袖子抹去眼泪,她要在冷向阳面前当一个坚强的女人。
“妈,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我爸他好吗?”
“好。”
冷向阳转身出去,他不想听她们母子间的别后家常话。
尚芳见冷向阳出去,低声问道:“妈,你为啥骗我?”
“我不想你与他在一起。妈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我的生父是施龙,对吗?”
“先不说这些,你得了尿毒症?那是什么病?要换肾得怎么换?”
“我也不知道,谁对你说的?我真不想连累你们。”
“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啥病?怎么治才能好?去哪儿买肾?”
“妈……”
尚芳一声妈叫出,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犹如小孩儿一样,上前钻入母亲的怀中,哭了起来。
她感到自己来日不多,谁也瞒不了她,冷向阳虽然还瞒着她,但她有一种预感。
丁小美怀抱女儿,也一洒难言之泪。她又想起自己生下她时的情景,尚跃进对她不冷不热,是她一个人把她辛辛苦苦带大。
丁小美终于冷静下来,第二天一早,她就在病房的外面,详细问起冷向阳关于尚芳的救治方案。
冷向阳对丁小美说:“她只有换肾,我的不行,我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那就换我的。”母亲为了女儿,什么都舍得,甚至生命。
“我们找医生谈谈,好吗?”
两个人来到医生的办公室。
中年男大夫对他们很客气,有问必答,很耐心。
丁小美问:“大夫,我是尚芳的母亲,换我的肾可以吗?”
“可以,但要对你进行必要的检查。”
冷向阳有几分担心地问:“一个好人拿下一个肾,对以后的生活有没有影响?”
“问题不大。”
“如果把她的肾移植到患者身上,万一产生排斥怎么办?”
“这个不好说,也有不成功,排斥的病例,可目前大多数都采用这种抢救办法,别的办法成功率更低,你们好好考虑一下,也要有失败的精神准备。”
两个人听罢,心中一紧。这个办法不是百分之百,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丁小美拿掉一个肾不能再安上,尚芳体内如果产生排斥,她的生命也就……
冷向阳与丁小美面面相觑,想从对方的眼神中吸取力量,她们都心中没底,痛苦难言。
大夫见状,又对她们说:“你们一定要考虑好。”
丁小美不安心地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
冷向阳长叹一口气,此时,他也英雄气短,尚芳需要的是肾,如今他有力无处使,这就是我以前对她说的爱吗?既不能赴汤,也不能蹈火,偏偏她需要有血缘关系的肾,可我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两个人从医生办公室出来。
冷向阳对丁小美说:“你说我与她有血缘关系,如果真是就好了,我宁可把两个肾都给她……”
“好了!你别说了,都怪我,行吧?”
“不,全怪我,小美,我对不起你,我欠你们母女太多,这辈子也还不完了,只好等下辈子。”
丁小美不明白他为什么变了,他也许是良心发现,才对她们母女好,他不会是在演戏吧?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把女人骗到手就变脸。
也许前世她们两人欠下的债太多,今世让她们在一起偿还这笔债务。
为了女儿,丁小美咬牙下定决心,治好女儿的病再说,即使不成功,也要试一试,那样才没有遗憾。
临上手术室前,母女两人坐在一起。
尚芳泪流满面,丁小美也泪流满面,冷向阳站在两人中间,不停地为她们擦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