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的女儿,我要认真善待她,给她以前曾经失去的父爱,我只有赎罪,只要她幸福,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如果不是你的女儿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做一个假设,也许你不是她的父亲。”
“她母亲亲口对我说的,这种事情,她母亲最了解,也不会骗人,谁会舍得拿自己的孩子骗人呢?何况,我与她母亲……”
“有过那种事?”
“对。”
“冷向阳,你的艳福不浅哪!”
“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罪孽深重,我只有忏悔。”
“你成了基督徒?”
“对。我信奉上帝,我请求上帝原谅我的罪恶,让她们母子平安。”
“上帝同意吗?”
“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古人云:心既是佛,佛就是心。你如果真有悔改的心,也就可以了。”
“我真不明白,大千世界,怎么又是那么小,偏让我遇到她们两个女人。”
“这就叫因果报应。”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你要真对尚芳一往情深,我心中高兴,只要有一个男人真心爱她、关心她,我也就满足了。”
“你真的要疏远她?”
“我要暗中关心她,她喜欢地广人稀的新建市葫芦岛海边的别墅,我挣够了钱,就给她买一套。”
“那不是距离北水很远吗?”
“距离产生美。”
“你还要与你现在的妻子生活在一起?”
“没有想过,他们易家这回害得我好惨,也伤了我的心,我不想考虑这事。”
“你也伤了她们的心。”
“我真想起诉她们,可是为了儿子,我又不忍乱上添乱,我真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退隐,与世无争,再也不闻、不看人间乱事,过陶渊明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休闲生活。”
常有志心中一动,这一点两人不谋而合。人心求静,这是人的本性。
常有志观望他好久,又问道:“你真的喜欢尚芳,愿意为她献出一切吗?说真话,男人与那男人之间的真话。”
冷向阳不解地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要对我以诚相待,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新闻。”
“新闻?”
“对!不能在电视台发布的新闻,我一手采访来的最新资料。”
冷向阳狐疑不解,如今的年轻人狡猾,大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带强。
“我真心喜欢尚芳,她是我生命的支柱,我的唯一。”
“不骗人?”
“我骗你又有什么用?”冷向阳口气中又透出几分无奈与真诚。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新闻,尚芳不是你的女儿。”
“你又骗我?”
“我从不骗人。”
“空口无凭,你怎么让人相信?”
“丁小美在骗你。”
“她为什么骗我?”
“因为你骗过她,她恨你!”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是记者,冷老板,你可别忘了,我有背景,许多人为了巴结我,愿意无偿地为我服务,你相信吗?”
“我相信。”
“尚芳不是你的女儿,她是施龙的女儿,你认识施龙吗?”
“那个队长的儿子?”
“不错!你的记忆力还不错。”
冷向阳陷入沉思,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丁小美为什么欺骗他?
他心中暗问:这可能吗?
他又自问自答:可能,完全可能!
丁小美为什么骗我?让我疏远她的女儿?不愿意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这对她,也许是一种耻辱,也许我伤害过她,她恨我。果真如此,这一招也够狠的,一刀刺入肺管子了。
常有志见冷向阳低头不语,他站起身,向塔外看去,北水的街道蜿蜒,向四面八方伸展着,只见车动,不闻车声,高耸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在玻璃的包围下,闪闪发光,一条曲折如蛇的人工河,从城中爬过,静谧无声。
城市生活中的多少辛酸与苦乐,都在这迷蒙的细雨中扩张与退缩。
天下雨了,没有雷声,也没有厚云。
冷向阳再也不能平静,惊涛拍心岸,卷起千堆雪。
“常有志,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骗过人,我不骗人,你要真心喜欢尚芳,你就给她幸福。”
“可我……可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她手机也关了。”
“你可以找到她,你也可以找她做亲子鉴定。”
“我会做的。”
“你们……”
“常有志,我经过这次打击,对尚芳的感情也变了,我要像父亲一样对待她,我要让她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也不再会有那种感情。否则,我会有犯罪感。”
“你不想娶她?”
“对。”
“那你就不是让她幸福,而是害她,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
“这事我得好好想想。”
“你不娶她,让她后半生怎么办?她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你如果不娶她,我也不会娶她,你已经伤了她的心,为了你出狱,她付出了所有,你知道吗?”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一定要妥善办好这件事,我这就去找她,然后我们再联系,你是一个好人。”
“你要明白,我可不是为了在你面前当好人,才对你说出真相,我是为了让尚芳减少一些痛苦,多些欢乐。”
“谢谢。”
“你怎么去找她?”
“我会想办法。”
“你不用为这事费脑筋,我来告诉你。”
“你知道她的去处?”
“我曾与她联系过,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我们曾经是情敌。”
“大将风度,你是胜者。”
女人最憎恨情感上的盗贼。
如今,尚芳身累,心更累。
此时,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孤独的心境,望着楼外万家灯火,车水马龙,尚芳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又有被抛弃的冷落。
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孑然一身的她,成为一个地道的流浪女,没有人接纳她,她失去了梦境般的生活,没有归宿,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人与感情。
她再也不留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世界捉弄了她,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她要离开这个令她心碎的世界。
凭窗远眺,流光溢彩的街道距离她是那么遥远,她决定再最后看一眼,曾给她欢乐与梦想的北水,然后,就服药长眠。
往事不堪回首。
灯下,尚芳把给母亲写好的遗书,装入一个信封口袋中。她也给常有志写一封短信,并托她把遗书转交给母亲。
她想,等明天一早,服务员打扫房间时,就会发现,她已经离开这个使她痛苦的世界。要大剂量,她买了两瓶安眠药,等一会儿,就一口气吞下这二百片,这是彻底治好她痛苦的灵丹妙药。
无论升天与入地,她都不在乎,反正她已经讨厌这个世界。
母亲给她埋下痛苦的种子,让她一点点品尝,她要绝食,再也不用每天吞食这种难言的苦痛。
换一个角度想,母亲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她没有把不幸独吞,又把不幸传递给女儿。
人死后不知道能否托梦?最好有梦,把自己内心的真实,都告知母亲与父亲,她无意来到这个世界,最好没有梦,有梦对他们说些什么?为什么要指责他们?
她今夜离去,母亲会有心灵感应吗?
以前,她看过一本书,书中曾经介绍一个心灵感应的例子:当女人的子女发生危险时,她们的感觉很强烈,而且,有时能把心中的呼唤,用一种神秘的人体波发射到子女身边,为他们指出求生之路。
世界上著名的逃脱专家,侯蒂尼可以被关在一个上几道锁的铁箱里,放在冰窟窿之中,神奇地脱险,而且没有人知道它的奥秘。但有一条,他在水中的箱子里时,如果在几分钟内没有出来,就会发生危险。
有一次他表演时,几分钟过去了,观众们认为侯蒂尼的这次表演注定失败了,但他的好友坚信,他一定会从冰窟窿中爬出来,他绝对不会死。
后来,被冻得半死的侯蒂尼终于爬出来,他苏醒后告诉朋友:铁箱子入水后,没料到,顺水而走,等他从铁箱子中出来,却找不到原来的冰窟窿了,危机的时候,他听见母亲在叫他的名字,她就顺着母亲的叫声游去,终于找到了出口。而这个时候,侯蒂尼的母亲住在另一个城市,根本不知道此时的侯蒂尼在干什么。
侯蒂尼脱险后,向母亲打电话报喜,有人告诉他,她母亲在几个小时前已经离开人世。
那时,侯蒂尼的表演还没有开始。
尚芳此时也要走了,她不知道母亲此时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女儿死后,母亲是否会引导她去天堂的路?
尚芳躺在床上,关掉手机,把手机放在抽屉内的遗书旁,然后,一手握一瓶安眠药,认真地端详起来。
人类真聪敏,可以延长,也可以缩短自己的天然寿命,并且没有痛苦感,这是别的动物办不到的,谁先发明了这种白色的小药片?他获得过诺贝尔奖吗?
尚芳又认真地回想一下需要她办的事情,一切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
再见了,这个无法让我解脱烦恼的世界,妈妈,永别了!女儿没有给你带来快乐,你也没有给我带来快乐,我们谁也不欠谁的,扯平了。
她不再想别的,也不去想父亲,她心中的父亲应该是另一种样子。
苦痛揪抓着她的心,她不想再记起他,无论他怎么样,再也不关她的事,她负重太多,她要甩掉所有的负担,一走了之,她问心无愧。
她付出的太多,心和身,她曾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
她得到的是什么回报啊?
苍天啊!我不负天,天为什么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