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苍天啊!谁来帮助我?尚芳心跳加快,后背出汗,双手发抖。
我大概要死了,以前从书上看到,人高度紧张就会死,但我这个时候不能死,至少得把钱交出去,把他救出来。
以前,我与他萍水相逢,只有几面之交,他缠我,此时为什么绑匪也缠我?
问号越变越大,也越来越重,压得她眼前发黑,似乎要昏过去。
不行,我一定要坚持住。
她心中暗叫着自己的名字:快起来!马上走!救人,救人的命要紧!
她咬牙站起来,冷风一吹,才觉得自己已经出许多汗。她把装钱的大包背在身上,犹如一个寒假归来的学子,向小区门口紧张走去。
偶尔有行人,偶尔有几辆车,这个地方很冷清。他们为什么选这个地方?
后面一个收破烂的人骑着三轮车敲打着钹而过,口中喊道:“收破烂!收破烂!”她吓了一跳,稍一定神,才看见前面有一辆车,车窗玻璃慢慢摇下来,有人向她招手。
她心跳得更快了,几乎可以听见心音,心就要从嗓子眼里冲出来。
她太紧张了。她双腿发抖,慢慢地走到汽车前,从后门摇下的车窗玻璃,她看见坐在后面,被一个人用刀或枪逼住的冷向阳。
“钱呢?”
“给你!”她把装钱的口袋递进去。
里面的人大声说:“你先上车!”
后车门打开,里面有个胖子手中拿着刀或枪,尚芳没有看清楚,里面比外面的雪地暗,就在他打开车门的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刚才骑三轮车收破烂的人突然跳下车,直冲过来,简直是飞鹰扑兔一般,把尚芳迅速拉到一边,迅疾无比地出左勾拳,直击车后座上的胖子。
正在小区门口垃圾箱旁,一个打扫卫生、穿红马甲的女人扔掉扫帚,拔出手枪,也百米冲刺般射来,眨眼间,已经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驾驶室座位上的瘦子。
一亮警车鸣叫着从马路上飞速拐进小区,挡在捷达车前,很快,从车上下来几个身着便服的警察,掏出手枪把几个人团团围住……
夜深人不静。
客厅内,保姆回房间睡觉去了,易会荣在等冷向阳回来。今天,她要好好与他谈谈。
冷向阳回来后,她把他叫到楼上的房间内。
“我要与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尚芳从哪儿弄到一百万?是不是你给她的?”
“我对你说过几次了,是她从别人那里借来的,那是我要投资鱼池和牧场的钱。”
“谁?”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对她什么也没有干!也没给她一分钱!”
“手机不是你给她的么?”
“我给她过,可她没有要,又退回来了,我开车撞了她,怕她去告我,要求她私了,才给她送的手机。”
“骗人!冷向阳,你可知道,你当时从农村来,全靠我们家帮助你才有今天,当老师、卖书、出盗版书、走私香烟、摩托车、汽车,哪一件不都是违法?你不老实,我就告发你!”
“那是以前的事,你们家兄弟没干?如今我开餐饮公司,是合法纳税人,再也没干违法乱纪的事。”
“你小子忘了?刚开业时,是我父亲给你拉客出点子,在新闻媒体上出钱做广告,如今你坐在家里收钱,名声打出去了,就要甩我?嫌我老了?要娶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跟你这么多年,你那点儿小心眼,我还不知道?你再这样对我无情无义,我的兄弟不会放过你。”
“你告诉他们好了,我就是要离婚,你逼我,我也不怕。我跟你办完离婚手续,再明媒正娶一个。”
“娶那个小狐狸精?”
“你不用操心。”
“既然这样,我也不活了,今天咱们同归于尽!”说着,易会荣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
“什么东西?”
“毒药。”
“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
“我自己喝,我死!我死了你就是罪犯,我们易家不会放过你的!”说着,易会荣打开瓶盖,要一饮而尽。
冷向阳疾步上前抢过,他打开窗户,把瓶子扔到窗外。
“你不让我死?”
“对。”
“你还疼我?”
冷向阳转头向窗外,没有回答。
“你不要我了,要把我这个结发妻子抛弃了,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我去跳河!”
“你回来!”冷向阳一把抓住发疯要向外跑的易会荣。
“放开我!”
“河水都冻住了!”
“不用你管!”
“你能不能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谈?这样下去,我们谁也不会幸福!”
“我冷静?你干出这种绝情的事,还让我冷静?我真后悔,我们家人不应该帮助你,让你成了人上人,你要还是个臭老九,有花心也没有钱在外面养小情人。”
“易会荣,你坐下,当心邻居听见,保姆也会听见。”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你以为我怕么?我们和平谈判,孩子也大了,我有几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可又一直没有说。”
“我不听,我什么也不听!”
“那你会后悔的。”
“我才不后悔呢,你松开我!你把我的胳膊都抓疼了!”
“那年,我刚从乡下进城……”
“你不要对我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你不让我死,我就要让那个黄毛丫头死!要不,我就把你废了!说到做到,绝不放空炮!”
冷向阳一愣,松开她。
“怎么?你怕了?”
“不怕!”
“你心疼那个臭不要脸的乡下黄毛丫头?她救了你的命,我给她十万元作报答呢!”
“她没要。”
“早晚她得要,我们不欠她的情,你要好好跟我过,我爸又有一个大买卖,可以让他转给你做。”
“犯法的事我不干!”
“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地方,去加拿大雨寒那里。”
“我哪儿也不去,我在北水起的家,就生活在这儿,这个地方适合我,我还有事,我走了!”
“你走,我也走,我去找野男人玩儿,你要跟我离婚,我告诉你,后山墙挂门帘,没门。”
“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
冷向阳口气一缓,对易会荣说:“我们好说好散,你要去哪儿?我用车送你。”
“不用。”
“你为了救我,担过惊,受过怕,这我感谢你,可我们的婚姻已无幸福可言,走到死胡同了,你为什么不同意离婚?也许你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
“放臭屁,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滚吧!你真让人恶心!”
冷向阳大步走出门,他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家,房内豪华的设施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空架子,真正的幸福千金难买。
金钱买不来幸福。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我认识了尚芳?使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又重新掀开,初恋的事使他刻骨铭心,难道这是老天有意的安排?她太像他下乡时的那个女人了。
冷向阳把车开出来,他心中迷惑:这个时候去哪里?去找尚芳?还是回公司?
天上又飘起小雪,雪随风在空中舞动,它们没有家,风把它们吹到哪里,哪里就是它们的家。
尚芳正在宿舍收拾东西,车票已经买好,三天后就回家。
这时,值班室的人在喇叭中喊:“尚芳在么?楼下有人找!”
尚芳答应一声,把东西放下,赶忙来到一楼门口。只见一个身着裘皮大衣,头戴狐狸皮帽子的贵妇人站在门口,这件衣服她在商业城看见过,标价三万六千元。
“原来是你?”
“对,没想到吧?”易会荣冷冷一笑。
“你找我什么事?”
“我不是言谢,也不是来打架的,咱们找个地方,去外面好好谈谈,行吗?”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不会再找他,也不会再理他,你放心,你回家好好过日子吧,我还有事。”
“尚芳,我们都是女人,从年龄上讲,我还是你姐姐呢,走吧,咱们出去走走!”易会荣很亲热地上前拉尚芳。
“去哪儿?”
“随便走一走,反正你们也放假了,没有事,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女人。”
“走吧。”
尚芳也要对这个可怜的女人讲讲自己的心里话,让她放心,自己有男朋友并且很幸福,不会再干扰她的生活。
女人最理解女人。她们的眼泪有时比男人的拳头有力。
两个人打车来到一家曾经留洋的人开的西餐馆。
里面没有几个食客,也许吃在中国在这里得到证实。中式饭店到处都有,北水市仅有几家西餐馆,也渐渐不景气,纷纷倒闭,被中式餐馆改头换面。
易会荣要换一个环境,她也猜出像尚芳这样的穷学生,兜儿里干瘪,不会来这种一瓶酒要二百元以上的地方。
厅内灯光迷离,音乐舒缓,一色漂亮的男服务员,穿西装、打领结,偶尔还说几句洋文,多少像那么回事。
易会荣要了鸡尾酒、几个洋菜,两个人边喝边谈。
“他原来很穷,我们过得很幸福,他一心干事业,我照顾家。据我所知,他在外面也没有女人,我们的孩子大了,就送他去加拿大读书,家里生活一直很平静,自从你闯入我们的生活,他的心就变了……”易会荣说到这里,低眉絮语,令人生怜。
“我本来无意打扰你们的生活,都怪那次车祸。否则,我的生活也很平静,很幸福。”
“尚芳,我们不忆旧了,好么?”易会荣突然伸出双手,把尚芳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激动地说:“小尚,就算大姐求你了,你走吧,离开北水市,远走高飞,越远越好,我给你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