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烊以后,嫣城很难得的和纤云轩的丫头们一起收场,只是为了听她们的谈话,说不定可以听到关于那位公子的事,既然霍亲王看到他也要礼让三分,想必来头一定不小。
可是今晚要让她失望了,虽然丫头们有一刻谈论到了那位公子,可没人知道他是谁,兴许他是第一次来,以后来多了自然就会知道他的身份了。
只是现在的嫣城还不知道,这个人,竟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交错。
待回到房间,已有一人万般悠闲的坐在她的床上,他还没说话嫣城就知道是谁了,她非常厌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交融了各种胭脂水粉的怪味。
“今晚你心情很好,居然帮她们一起收拾桌椅?”说话的是正眯缝着眼睛盯着嫣城看的大老板孟天意,自从三年前看到嫣城的那一天起,他就蓄意将她买回纤云轩,让会乐器的她继续学琴,供她吃住,给她大把大把的工钱,他就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真正得到她。
可是三年过去了,嫣城还是像刚来时一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他这个大恩人也是一样,孟天意眼看着这颗水灵灵的葡萄在面前晃啊晃,却一直吃不到,心里别说多憋屈了,因此近半年来他常常关照嫣城,他的企图心也终于浮出水面。
像今晚这样私自闯进她的房间,嫣城早就习惯了,她只顾自己坐到梳妆台,慢慢的卸下耳环,手腕上的珠链,还有头发上的各种簪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与孟天意搭话的样子。
孟天意实在安耐不住,若换成小玥,早就投怀送抱了,哪还会给老板脸色看?他猛的冲向正在放下发髻的嫣城,从后面抱住她的肩膀。
她浑身一哆嗦,随后开始拼命挣扎,可她的力量岂能与一个壮年男子抗衡!
“别动!不管你怎么挣扎也是逃不掉的,嫣城,我对你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劝你还是配合一点。”
“滚——”她发生一声嘶吼,随即抓起梳妆盒里的一把剪刀,正要刺向孟天意,后面那人吓得松开了手。
她牢牢抓着剪刀,转身看向孟天意,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姿势,孟天意没想到这丫头竟会对自己动手,心里一团怒火正熊熊燃烧!
“死丫头!是谁给你吃给你穿,没有我你还能有今天!”
“滚开——否则我会杀了你——”
“你现在了不起了,成了我纤云轩的台柱了,以为认识几个大官就能进宫了?别妄想了,这世上能带你进宫的人只有我,你最好还是乖乖从了我,否则别说进宫了,我把你卖给妓院让全世界的男人来糟蹋你!”
她双目憎恨的盯着孟天意,没有眼泪,只有无边的恨。没错,若不是孟天意的关照她不会有今天,只是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一条约定,只要孟天意能帮她入宫,她就会为纤云轩赚数不尽的银子。
三年过去了,她确实成为了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女乐师,也帮百年老字号的曲乐楼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只是这个孟天意非但没有要带她进宫的意思,反而越发垂涎她的美色。嫣城使劲咬着牙关,她想过了,进宫可能无望了,但是若是这个混蛋对她有非分之想,她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嫣城,放下刀,咱们好好说话。”
“你敢动,我就立刻杀了你。”
“你现在算什么,翻脸不认人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
“把我赶出去,谁帮你赚钱啊?”她即冷酷又轻蔑的说道,说的却是事实,孟天意在心里掂量了下,着实有点不甘心。
“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句话,马上就能让你进汉乐府……”
“闭嘴,你要是肯让我进,早就这么做了。”
“只要你从我一次,明天我就去跟叔叔说,他可是礼部尚书,你又才华横溢,让你进宫是小菜一叠的事。”
“我不要了……”
“什么?”
她继续拿着剪刀,尽管脸上没有一丝感情,但如精雕玉琢般迷人的五官在此时却显得更加勾人心魄。孟天意既怕她真出手,又想要得到她,因此只能用利益来诱惑她,不料她却说了“不要”。
“不要什么?”他再次问。
“滚出去——”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朝孟天意胡乱挥舞剪刀,吓得他直往门边躲。
“你给我等着,看明天还有没有人找你唱曲!”说罢,他猛一转身,推开房门就往外跑。
这次进攻又失败了,那个该死的丫头脾气还不是一般的硬,想要攻下她这块土地绝非易事。心灰意冷的孟天意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小玥的房间,看来今晚只能随便找一个女人来解心头苦闷。
孟天意走后,嫣城放回剪刀,重新开始整理头发,此刻的她脸上已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漠,刚才的事似乎也一点也没有妨碍到她的心情,真是一个倔强又无情的女人,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
整个早朝霍文从一直提心吊胆着,先前各位大臣禀报的内容他完全没有听进,直到沈润川手持朝牌有本起奏,他知道命运的时刻已经到来。
关于霍亲王肆意揽财导致地方资金大量流失的案情其实已经商议了好些日子,只是因为他的来头太大,而且皇帝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事才一拖至今。可是前几日小皇帝竟然又开始命人调查此事,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才千方百计巴结在朝中享有盛权的上官鸿,今日早朝,就看他是否靠得住了。
沈润川禀报完毕,底下一阵窃窃私语,霍亲王急忙把视线转到上官鸿那里,只见他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他慢慢的举起朝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说:
“皇上,微臣对于霍亲王一事还有些疑问。”
刘禁知道他的用意,无论他说什么,这一次绝对不能让步。
“你说。”
“据微臣所知,从去年十月一直到今年五月,也就是蜀地瘟疫横行的那段时间,霍亲王因身体欠佳而留在老家养病,既然如此,他又何来的时间搜刮钱款?何况当时运输到蜀地的款项都是在大内侍卫的保护下由李大人亲自送到那里,根本没有机会从中搜刮,这样侮蔑忠心耿耿的霍亲王是不是不妥啊,皇上?”
原来这老奸巨猾的佞臣早就做足了准备,霍亲王正暗自得意,不料刘禁丝毫没把他老人家的话放在耳里。
“那上官大人认为那些不翼而飞的财物去哪了?”
“这不是应该问李大人才最清楚吗?”上官鸿嘲讽般的笑道,“对了,皇上怎么不去调查李大人,在这节骨眼上他怎能不知所踪?莫不是心虚潜逃?”
“为何朕会把这件事跟霍亲王联系在一起,就是因为李大人把你供了出来,朕以为你会虚心悔改,没想到你还把上官大人拉了进来。”刘禁对着霍文从说道,丝毫不顾亲戚之情,这些他也有所料到,此刻迫不得已心里一边咒骂刘禁,一边假装委屈的哭丧着脸。
“皇上明察,本王向来公正廉明,岂能干出勾结官府搜刮捐赠款项的事来!”
“事到如今还要狡辩,朕找到你就是因为有了足够的证据。”
听到这里上官鸿赶紧出来解围,语气生硬的像是在威胁:“不知皇上所谓的证据在哪里?”
“在哪里?”刘禁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句,问,“你说呢?霍文从,李大人去了哪里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跪在地上的霍文从瑟瑟发抖,难不成这小皇帝已经打听到了李冒山的下落?
“皇上……”上官鸿再一次想站出来说话,却被刘禁当场打住。
“朕在问霍文从,请上官大人退下。”
上官鸿根本没把刘禁放在眼里,直逼着问:“霍亲王被皇上如此审问,早就吓得神魂颠倒了,哪还能顺利回话?”
“那也轮不到你说话!”
“请皇上赎罪,微臣斗胆恳请皇上拿出霍亲王犯罪的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扣押霍亲王,岂不是冤枉了一个忠心的好王爷,这样还怎么让大家服心,试问今后文武百官该如何听命于皇上!”
刘禁只觉的浑身血液在燃烧,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上官鸿一心与他针锋相对的毛病至今没有改,不仅如此,他甚至变本加厉,他就看准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知道皇帝也拿他没辙,才如此肆意妄为。
此番霍亲王的罪行已经十分明了,他却还在那里强行狡辩,其实为霍文从脱罪是小,贸然威吓皇帝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就是要让皇帝知道,这世上无人敢于他上官鸿作对。
“其实在几天前,本官就查到了李大人的下落。”沈润川朝着霍文从和上官鸿的方向,用一贯的笃定的语气说,“如今李大人正在回京的途中,预计今晚就能到长安,只要李大人一回来,就能还霍亲王‘清白’了。”他故意说还他清白,其实言下之意就是届时便能定他的罪。
他如此一说,霍文从明显浑身一颤,因为在皇上开始调查贪污一案开始,为了避免李冒山将他抖出来,他就花了一些银子将他软禁到了边城,没想到皇帝的人还是找到了他,并且已将他带回京城。试想一下,听到这里的霍文从怎能安下心来,没吓到失禁已经很了不起了。
倒是上官鸿依然满脸的不屑一顾,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明天李大人到京再审了。”
待群臣渐渐退去,刘禁终于有气无力的靠在龙椅上,一抹忧伤已悄然爬上双眉。为什么霍亲王会如此执迷不悟,甚至还勾结上官鸿一起顶撞他,难道他不知道,刚才在朝堂上他主动认罪跟明天被人指控认罪比起来,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嘛!
“皇上,退朝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沈润川已来到他身边,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当真有点心疼,可是他又能如何,除了在有生之年全力辅佐刘禁统治朝政,别的他什么都不能做。
“你知道……我刚才……多希望霍亲王可以认罪吗?”
“这是霍亲王自己选的,我们任何人也左右不了,皇上还是别想了。”
“一百万两银子,数不清的物资,可以救那么多人的命,他却偏偏把这些钱全弄进了自己手里,到最后还不敢承认,他到底在想什么……倘若我治他罪,别人要说我六亲不认;倘若我放过他,又如何为百姓立威,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对……”刘禁无奈的伸手撑着额头,本就空荡荡朝堂陷入一片死寂。
年过五旬的沈润川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他身边,皇上需要的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一个可以支撑他的人。自打六年前刘禁登基以来,他真正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人寥寥无几,他总是这么寂寞的站在朝野之上,看似高傲的俯视群臣百官,其实,他的世界比谁都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