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昏脑胀地疯狂在走廊里奔走,每遇到一个十字路口都停下来张望。他不在那儿,也不在那儿,哪儿也不在。
“孩子,现在还真是越来越糟糕了呢。”窗边的女人说道。
“我真还怀疑我们能不能回家。”男人答道。
杜伊一定是回单元里了。走!我的腿脚和心脏一同狂奔起来。我该怎么和弗里德交代?要是杜伊不在那里?该死,哦真该死!手里的门把手转不动了。见鬼!不要现在出问题!
“你真的觉得会变简单吗?”它评价道。我狠狠地猛拉把手,直到咔哒一声什么东西断了后,门开了。一团浓雾忽然包围了我,其他人都在大喊大叫。
“拿灭火器!”有人在喊着,其他看得见的人影都在奔来奔去。重重黑暗中有闪烁的明亮火光透出来,一个图书馆隔间着火了。
“谁来帮我一把!”弗里德叫喊道,我跑到他旁边,拿过了金属筒。“头朝下,你要把它转到头朝下。”他朝我喊道。泡沫灭火器对着书本们狂喷,而天花板上的喷头也向外洒着水。我的精神拒绝着周遭的骚动的嘈杂,想要寻找逃脱,接着便聚焦到了图书馆隔间角落里——有些纸正在慢慢地燃烧,线圈装订本的纸张。
忽然有个撞击声盖过了房间里所有的骚动,也让我心头一紧。有人嘶喊道:“他出去了!他出去了!”弗里德第一个发现了危险,“真该死的!”他惊恐地说道。
那是在中央圆台上,烟雾绕着他打转而水像是瀑布般流下,那是理查德·摩宾。暴躁的疯狂从他充血的眼睛里射出,他还扭曲地笑着。他的拳头里捉着什么东西,亮闪闪的金属制的。那是什么?我的眼睛渐渐聚焦起来了。剪刀!
“谁去叫保安,”弗里德吼道,然后对我低语道,“汤姆,你转到他的左边去,别让病人们靠近,我们一起把他弄回隔离间去。”但是我的本能却说得恰恰相反,它们告诉我跑,能跑多快跑多快,可是恐惧却抽走了我腿上的力气。
慢慢地,弗里德靠近了他:“理查德,我希望你能放下剪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把它放到地上。”
但是理查德没有听从,他现在只听得到内心的疯狂。他把武器高举过头,然后从他内心错乱世界深处大声吼出来:“现在我要刺穿你!”
他的嘶吼让我不得动弹,只是呆看着他向前跳起后刺中了弗里德的肩膀,什么忙也帮不上。弗里德摔倒了,血喷溅到他的白衬衫上。
“快做些什么!”我的传记作者说道。
“我办不到!我办不到!”我可怜地为自己辩白。
瓶子里的鹅。
我什么也做不了。
理查德又举起了手要再次攻击弗里德,我猛地看见所有的生命和理由在我眼前崩塌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
喊出你的名字!
摆动那根手指!
喊出你的名字!
我的心结瞬间四分五裂,既没有去思考也没有去感受,我飞快地爬到了柜台上面,从空中越过正好抓住了理查德的后背。尖叫着边横冲直撞边胡乱挥舞手臂,他极力想把我甩下去。我才不会让他如愿呢,我才不会。我紧抱着他的,随着他一同奔跑着穿过了烟雾和喷水,冲向出口。他先用背撞了门,这一撞让我脱离了原位,摔倒了地上。
“松手!”门把手插话道。
跟着他!
为什么如此重要?
跟着他!
我全速奔出走廊,迷惑而害怕的人们纷纷站到了一边,躲藏于一排排书架间。
“你确定真的想要这么做吗?”图书管理员问道。
“停下吧,走吧。”计算机屏幕闪烁道。
跟着他!
我的脚混乱地狂奔下楼梯。“你真的觉得这是治疗吗?”希波克拉底询问道。
跟着他!
狂乱的雪花猛刮到了我的脸上,我左右张望着,哪儿也不见了他的踪影。但是雪地上留下了痕迹,从树列那儿有声音召唤着我:“喊出你的名字。”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经过了我雪封的车子,经过了用诱人手指指着寒天的橡树,在我身后,大楼在狂风暴雪的阴霾里消失。蹒跚踉跄着我奔下了斜坡,进到了树林里越来越深的地方。有什么粘在了我的脚下面,但是我还是在跑着。
前面有什么,正等着我。
为什么如此重要?
我被什么绊倒了,扭到了脚踝,我向前摔倒在了地上。当我想站起来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穿过了我的腿,我再次倒下了。油尽灯枯的疲惫感随之而来,我动不了了。我就躺在那里,盯着旁边竖出积雪的一节汽车保险杠。我抬头看向天空,看向了漫天的狂风和暴雪,我知道我迷失了,明白了已经毫无希望。冰冷的风渗过我的衣服,我的脚也湿了,很冷。摩宾发现我时会怎么做呢?如果他没发现我,有人会吗?
“对不起,”我的传记作者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有个人影出现在我上边。
“你去哪儿了?”我问道。
“你说我已经走了,但是我自始至终都在这里。”
风停了,幽灵般的安静包围着我,看向黄昏的天空里,我细细观察着形状精心的雪片和着费解的节奏和理由不停地混合、分开、再重聚。它们对着我低语,既无开始也无终结地述说着无尽的改变,述说着简单和淳朴——无穷无尽。我带着敬意和怜悯屈服了,任由精神和躯体沉陷。缓缓的、慢慢地,时间和空间的帷幔揭开了。最后的威胁也远去了,只余下平和的静止,那是空虚,从中溢出了无限的可能和未生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