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合门有四脉,分别为傲雪、凌霜、轰雷、掣电,以各自所在的山峰的命名。
四座山峰中以凌霜峰海拔最高灵气最浓郁,凌霜一脉也就成了虚合门的主脉。
虽是主脉却不是稳固不变,实则每三年虚合门就会在凌霜峰的演武场举行一次门内大比,最终取胜之脉便可占据凌霜峰三年,成为这三年中的主脉。
三年前,吴忧刚入虚合门不久便有幸见识到了上届精彩大比。而今三年已过,这一日又到了大比的时间。
如今凌霜一脉已占据凌霜峰长达九年,能不能再延续主脉尊荣只看今日,所以凌霜峰的弟子在匆匆吃完早饭后都早早赶往了后山演武场,等待着大比开始。
和其他弟子一样,吴忧也很关心本脉能不能继续占据凌霜峰,毕竟修行之道,既重先天,也重后天。
修行环境作为后天因素之一,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个人的修行进度。吴忧因为任督二脉受堵耽搁了三年修行时间,眼下好不容易能够继续修行,自然巴望着能有个好的修行环境。
只是,别的弟子可以吃完饭就甩手走人,身为杂役弟子的他可不行。
他还要收拾餐具、准备午餐、饲养牲畜等等许多杂务要做,万万没有时间去看什么大比。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将杂务都干完已是到了午间饭点,早上的大比正好结束,身心俱疲的吴忧只能从别的弟子口中得知凌霜一脉在早上和凌霜一脉的比武中胜出,将和同样胜出的轰雷一脉在下午一决胜负。
三年大比参赛者都是三年内新入门的弟子,而近三年公认的第一弟子凌潇出自轰雷一脉,下午凌霜一脉能不能取胜,凌霜峰弟子心中都没有底,午间吃饭时也是多有担忧之辞,吴忧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着也有些紧张起来。
短暂午休过后,大比继续开始,吴忧匆忙做完该做的杂务,也赶向了演武场。
本就是门内的盛大节日,虚合门四脉弟子不下千人齐聚演武场,呐喊鼓劲声如绵延无尽的旱雷一般在山间隆隆回荡,使得整座凌霜峰都颤颤巍巍,更别谈那在树间石上摇摇欲坠的春雪。
吴忧人还没到达现场,心已经遥遥跟随着那此起彼伏的喊声火热起来。
加快了脚步赶到演武场外不到百米处,沦为杂役弟子后被收了制服只能穿简陋麻衣的吴忧望着前方齐刷刷穿着蓝色长袍的一干弟子,火热的内心突然冷却,脚步也骤然停止,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上前。
杂役弟子无人权,吴忧知晓自己这冒昧上前,只怕会讨来白眼无数。
“本局凌霜一脉赵危胜,请轰雷一脉下局参赛弟子上场。”踟蹰间,演武场上已是一局比完,专门为大比出关的尊老林霜染修为深厚,一语出如雷贯耳浩荡四方,震得吴忧头皮发麻。
“轰雷峰凌潇还请凌霜峰师兄弟多多指教。”一个颇为清爽的声音继林霜染之后响起,力道虽不及林霜染,但也清晰地落入了吴忧耳中。
好奇之心陡然上升挤垮了心中犹豫,吴忧硬起头皮快步走向演武场。
“杂役弟子来凑什么热闹,怎么,喂好你的猪了?”
才刚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凌霜一脉人群最后,生怕被别人注意的吴忧还是迎来了意料中的冷嘲热讽。
“是的,李师兄,我就在后边看看,不影响你,你继续。”
出言嘲讽之人吴忧认识,是和他同脉先他一年入门的师兄李博远,平日里没少挖苦他们这些杂役弟子,是吴忧在门内最看不惯的几人之一。
只是看不惯归看不惯,现在的吴忧自认没能力和他斗,只能忍气吞声。
“怎么不影响?”李博远紧蹙起眉头,抬起右手捂住鼻子对着吴忧摆了摆手道:“成天和些畜生混在一起,臭的要命,快走,也不嫌丢人现眼。”
“李师兄,饭也是我做的。”习惯了冷言恶语的吴忧没有动怒,只是轻声应了一句。
“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怎么,想让我动手?”李博远没想到吴忧还敢反驳,直接拎起拳头在他面前挥了挥,作势要揍人。
“就是,快走,别在这丢我们凌霜峰的脸。瞧瞧有哪个杂役弟子敢出现在这里的,你还要不要脸。”站在李博远旁边同为凌霜一脉的许继冷眼瞟了吴忧一眼,插嘴道。
“我走,我走就是了。”两人如此言行看在吴忧眼中,不比那满山冰雪更让他心冷。习惯可不代表没脾气,他的心中已然动怒。
“今日是你们这般对我的,他日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十倍奉还!”心中咬牙切齿地暗自说道,眼角有些发酸的吴忧紧握双拳低下头转身就要离去。
“凌霜峰吴忧出战。”
才刚转身到一半,吴忧忽然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所说之话,让他大吃一惊。
耳边传来数道哗然之声,如遭雷劈的吴忧有些呆滞地木然转身,抬起头向远方高处裁判席上坐着的门主赵子敬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
目光所及之处,吴忧发现赵子敬也正带着一种毫无生气的阴冷目光看着他。
毋庸置疑的,他口中之吴忧就是他无疑,因为放眼凌霜峰再找不出另一个哪怕是谐音的吴忧来。
三年大比,不仅决定哪一脉将是今后三年主脉,更决定了今后三年谁能够成为虚合门门主。
而今身为门主的赵子敬,当然也就是凌霜一脉领袖,那唯一有权决定凌霜一脉谁能够上场迎战之人。
没有想到只有入门时和他见过一面的赵子敬居然会认得他,更让他上场,吴忧仓惶四顾周围向他投来或怜悯或戏谑目光的凌霜峰弟子,心中升起一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他很明白赵子敬让他上场的目的是什么。
人人都知晓三年内新入弟子中凌潇惊艳绝伦,即便是大多数的师兄师姐也敌之不过,凌霜峰新入弟子中更是没有能和他交锋之人。
而三年大比事关重大,场场皆是搏命之战,且不说别脉之人不会念及同门手下留情,刀剑无眼又哪是说收手就收手的,每次大比死伤在擂台上的落败弟子十有八九。
既然是必败一场,用他这个在场最无能,死了对凌霜峰来说也不痛不痒的人,意味之明显不言而喻。
他就是一颗弃子!
一颗死不足惜的弃子!
三年前,吴忧曾目睹他人被赵子敬当成弃子逼迫上台而惨被一剑穿喉当场毙命,没想到三年之后,这样的命运居然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我不要!我不要做弃子!我才刚能够继续修行,岂能在此时刻丧命!我不要!我不服!”
虚合门内无逃兵,临战而退同样死路一条。眼看着面前同脉弟子们主动让出一条上台的路,仿佛看见苍穹之上那轮光华轰然崩碎的吴忧浑身颤抖,心思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