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然自古官商是一家,做得大,做得好的商铺多多少少都和朝廷有些关系。
坐在少年床边那个年过半百,胡子花白的老头见自己儿子在床上痛苦气喘成了这样,眼泪都掉下来了,老泪纵横样子,倒确实舐犊情深,看得沐青心里也酸酸的。
老头见了沐青,一把把她拖了过来:“快快!你就是新来的大夫?快给我儿子看病!”
说罢便把沐青一把推在了床上。沐青摸了摸脑袋,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扶了一把墙,抓下来的一张黄纸竟然是宫里放出的皇榜,找大夫给右丞相的独子看病的。
沐青倒确实做过医生,但她觉得这小子狗仗人势,气焰太嚣张了,便不太想给他治病,有心要折腾那他几日,磨一磨他的锐气。
这便往来相府,拖拖拉拉给这位小少爷看起了病。
小少爷不光感染了风寒,还有哮喘,每次一发病,周围的大夫一个个束手无策,半百老头则围着他的病床急得团团转,老泪纵横,哭得像个七八岁的小孩。
沐青心软,想想小少爷染病或多或少和自己有些关系,便用了现代的医疗原理,以指代针,揉压按摩小少爷双侧合谷、内关、风池、天突、膻中等穴位。每次小少爷一发病,沐青就把他扶起来,教他用力做吞咽的动作。
一来二去,小少爷的风寒和哮喘都好了不少。相府的人自是对沐青感激不尽,小少爷病得重,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但每次沐青来了,扶他起来给他按摩穴道,喂他喝药,小少爷两个乌黑的眼珠总是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盯着沐青。
等过了十来天,小少爷的风寒渐渐好转,麻烦也就来了。
小少爷从小颐指气使,作威作福惯了的。他虽然眼见沐青好些天一直伺候在自己床头,不眠不休地照顾他,心里感激,但那个趾高气扬的脾气却怎么也改不了,总嫌沐青端给他的药不对味。
沐青先时服侍小少爷喝药,小少爷神志不清,不肯吞咽,嫌药苦,沐青便在药里匀了蜂蜜,像从前照顾青衣一样,悉心体贴地照顾小少爷。小少爷喝的每一碗沐青都是先尝过,确定不苦了才喂给他。
如今小少爷病好了,沐青本来就厌恶他嚣张的脾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有那个闲工夫悉心体贴地照顾他?便对他疏忽了。
小少爷心生怨愤,愈发难伺候,要不就是嫌沐青端给他的药不对味,要不就是说沐青给他按摩的时候用力太猛,他经受不起。
沐青烦透了,要不是为了拉拢右相,她早就把小少爷丢下不管了。
这一日便下定了决心,要到京城附近的苍山抓几对蛤蚧,让相府里的人自己去繁殖,晒干了好给小少爷当药。蛤蚧有治疗哮喘的功效,只不过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对哮喘几乎是束手无策。
苍山向阳,山上积不起雪,比较干燥,最适合蛤蚧生存。沐青路过那座山几次,亲眼看到过很多蛤蚧在山崖和岩石缝里爬行。
大清早的,沐青先是到厨房忙活了半天,让下人把她给龙赢天做的午膳,晚膳都放到蒸锅里热着。
龙赢天如今天天来沐青府上蹭吃蹭喝,每次都把所有的东西一扫而空,连块骨头也不给沐青剩下,沐青不得不和他分开两桌吃饭。
然而不可否认,看到自己做的菜龙赢天吃得那么欢,沐青心里是得意的,就好象自己的某方面技能得到了别人极大的认同,因此居然有些乐此不疲,每天变着花样给龙赢天做吃的,从来都不重复。
龙赢天每天吃完就走,从来不和沐青道谢,但是渐渐的,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过去了,沐青时常会从桌子上,花瓶里,家里各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龙赢天留下的银子。
大约是他付给她的饭钱。
不仅如此,每天早上都有王府里的人来给沐青送各种食材,都是最新鲜,最上好的,再也不用沐青府上的下人每天大清早辛辛苦苦赶早集去挑了。
沐青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她本来食量就有限,十二又回了千机门办事,仆人都自己开小灶,她吃得还不及龙赢天吃得三分之一,就是占龙赢天点便宜,也权当人工费了。
这便收拾妥当了,拿了登山要用的绳索,镰刀,背篓准备上路。
一出门,却恰好和龙赢天打了个照面。
天才蒙蒙亮,龙赢天从来不来沐青府上吃早点,大约是怕吵醒了沐青,那他那么早来干什么?
沐青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站得笔直,纹丝不动的龙赢天。
龙赢天那两个灰色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沐青,沉默了老半晌,居然从衣襟里摸出一根银丝绞的发簪,上面星星点点缀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远远看着,孔雀开屏一般,十分好看。
“送给你。”
龙赢天把簪子往沐青手里一塞,多余的话一句没有,掉头就走,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阴暗的街角。
剩下沐青一个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站在门口。
龙赢天这是什么意思?向她道谢还是怎么样?话也不说说清楚。
沐青把手里那根簪子翻来覆去细细地看,簪子的做工十分精致,上面镂空的凤凰连一根羽毛也雕得清清楚楚,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也不知龙赢天是哪里弄来的。
等等,凤凰?
沐青一怔,细细查看了一番簪子上雕刻的镂空花纹,还真是,居然是一根刻着百鸟朝凤图腾的宫廷用簪。
沐青叹了口气,手里拿着簪子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