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少林僧逞能取辱 金好汉拳下留情 (2)
那晓得一班小使们纷纷说道:“不曾奉养太太之命。”假意说道:“太太吩咐,打得翻和尚算你真的金台,重重有赏,打杀了和尚勿要你抵命的。打末战,打末战?”窦爷问道:“谁是金台?”多道:“老爷,喏,他是金台。”窦爷道:“他是林和。”多道:“晓得的。林和就是金台,金台就是林和。太太吩咐叫金台打和尚。”窦爷道:“你到底何人?”金台道:“小人实是贝州金台。”窦爷道:“住了!你既是贝州金台,身犯迷天大罪,为何改叫林和配军到此呢?”金台道:“老爷听禀,小人罪犯迷天,死有余辜,原不可免。亏了安南国把一个石猴献到中原,说有人打得掉猴儿者,送降书降表进来,而且年年进贡;打不掉石猴要动刀兵,夺取江山的。”窦爷道:“石猴乃一畜生有何利害,竟作难邦之物?”金台道:“老爷不知,那石猴虽是畜生,好不利害。几个武官打他不下,反被他眼珠多挖去吃了。急得那万岁主意全无,幸亏得杨元帅保举金台,把猴儿打掉在金銮殿上。万岁御目见那使臣抱首回到安南。”窦爷道:“呵呵呵,这也妙极了。
但是你乃是个有功之人,为何问了军罪呢?”金台道:“万岁爷要把小人封做八百禁军教头,乃是澹丞相不肯,把小人配到这里来的。”窦爷道:“既是金台,为何改叫林和呢?”金台道:“乃是万岁然后封官,故而把小人问军三年,三年无故。把小人改做林和,不知什么缘故。”窦爷道:“呵呵呵,如此说来,你是贝州好汉了?”金台道:“不敢,不敢。”百寿道:“太太吩咐叫金台打和尚。”窦爷喝道:“休得罗皂。”少林僧叫了一声:“大人,他若果是金台,贫僧倒要与他见个高低了。”窦爷不得不允,吩咐小使们搬开棹椅,收去筵席,出空一座大厅,看二人交手。和尚自恃拳法高妙,把金台看得甚轻,便一拳照着金台打去。好汉不在心上,撇开和尚,连忙还手。公子闻知急忙走出来,立在父亲旁首观看。这旁边数十家人小使们等,还有二十余个丫头妇女,大家立在那厢,唧唧哝哝,话个不停。有的说:“林和好。”有的说:“和尚好。”没有半个时辰,只见和尚朝天跌倒。窦总兵见了大悦,众人大家拍手,才晓得“金台”两字果然真的。
一个道:“太太吩咐的,打杀了和尚勿要抵得命的。打末哉,抹末哉!”金台却不动手,叫声:“和尚,你如今可认得我么?”法通道:“认得的了。”金台道:“再敢放肆么?”法通道:“再不敢了。”金台:“容你起来罢。”和尚爬起来,心中暗恨金台,想此地不能久住,便气冲冲进书斋,就将行李收拾到厅上,交还聘礼,辞别总兵,肩驮行李去了。窦爷也不留他。一众家人笑说:“啥个少林和尚拳头好,那里晓得打勿过金台!”窦总兵喝退:“休得乱讲。”回头对金台道:“久慕贝州好汉,英雄无敌,常思一见,那晓就在前面。打掉石猴,其功不小,理当封官受职。那知君王听了澹丞相,发配到此。下官是有眼无珠,不识好汉。”便吩咐家人快将酒席安排。金台曲背呼腰说道:“若是大人不计金台之罪,小人没世不忘。”窦爷道:“哈哈哈,说那里话来。僮儿伏侍金二爷更衣相见。”书僮答应一声。金台道:“啊,老爷,金台奉旨配军,不敢受老爷这般抬举。”窦爷道:“与国有功,三年之后必封侯爵。下官还望英雄照顾,休得过谦,更衣相见。
此刻金台喜欢非常,僮儿不敢迟延,同金台到书房中把衣巾换好。金台气概昂昂,走到外边,与总兵宾客相见。窦爷就道:“我儿过来见礼。”公子道:“晓得。”金台道:“啊呀呀,公子,公子。”二人见礼已过,总兵就叫:“贤才请坐。”金台不敢坐,窦爷道:“休得客套。我儿也坐了。”公子道:“是,坐了。”二人告礼坐下。送出三杯香茗,吃罢收杯。总兵开口问英雄道:“各处闻名,名望甚重,天涯人人慕你威风,只可惜少年犯了王法,隐没他方,多多亏了安南国的石猴,好汉罪名才能松动。闻得你义交四海,未知共有多少弟兄?”金台道:“大人在上,容金台告禀:父故娘存,家道穷苦,无奈充个马快。早前何同收我为徒,学习拳头坐功。
只因扬州打死了澹台豹,各处官差拿捉,难归故土,抛撇娘亲。朋友约有数十人,如今分散无踪。”窦爷道:“贤才犯罪于先,幸叨恩赦于后。自今以后,须要安分守己,奈过三年就有官做了。下官膝下一子,名唤秉忠,一心要学拳头,只为没有明师。闻得少林和尚拳头好的,因此聘他到此。岂知上不得贤才的手。下官如今即命小儿拜从贤才,望乞用心教道。”金台道:“这个,金台不敢。”窦爷道:“下官主意已定,不必推辞。”小使走来道:“启上老爷,酒席完备了。”窦爷道:“花厅伺候。”小使应声:“晓得。”总兵手挽英雄,秉忠后面跟随,走到花厅坐席,美酒佳肴格外丰盛。席上讲讲拳法,窦爷满面春风,饮酒之间,吩咐家人西书房安排牀帐,金二爷安歇。
且谈双福去见太太道:“小男磕头。”太太道:“叫你前往贝州聘请金台,怎么还不动身,又来见我则甚?”双福道:“小男去了来的了。”太太道:“狗才胡说,敢是还有什么说话么?”双福道:“少林和尚被金台打得吱吱的叫,自觉无颜,存身勿牢,送还聘礼,背了行礼就跑,太太,喏,三百两聘金、十两路费银原封勿动,一齐呈缴。”太太道:“啊,这是什么缘故,我却不解?”双福道:“太太勿懂,听小男告禀。”太太道:“便什么样?”双福道:“太太,配来的军犯林和就是金台,打得少林僧魂魄消磨,拜服金台,真正有趣。老爷大悦,将军犯不知叫了多少好汉英雄,叫他又更衣,宾主行礼,吩咐安排酒席。现在花厅上吃酒,要将公子拜他为师。”太太道:“有这等事么?这也可喜。丫环那里?丫环那里?唔,怎么一个也不见啊?双福,这十两银子赏了你们众小使,须要分派均匀,不可争论多少,外边去罢。少停酒完,请老爷进来见我。”双福答应一声:“噢,多谢太太,小男外面去哉。
三百两花银太太收好。”外边丫头来了,太太问道:“何处去的?为甚人人气喘?”丫头道:“太太勿要气了头,瞒了太太在外面看胜会,真正好看得势。”太太道:“什么胜会,何等好看?”丫头道:“太太,喏,一个长长大大凶和尚倒打勿过鬼瘦伶仃的金台。好看啊,好看,真好看。看得来眼花了乱的了。”太太道:“知道的了,不必多讲。”丫头道:“口夭,太太各着的了。”太太道:“巧莲,拿这银子去收拾好了。”巧莲应声:“是。”太太道:“红杏取杯茶来。”红杏应声:“口夭。”不说闲文,再讲正经。那总兵敬重金台,在花厅饮酒,谈论拳头。窦爷听他讲来,一句无错。怪不得他天下闻名,真是小辈英雄,与少林僧天差地远。秉忠公子也是欢喜,愿拜为师。一席酒完,太阳西沉,便送归书房安歇。窦爷道:“啊,天祥,着你伏事金二爷,须要当心。”天祥道:“口夭,蒲鞋伏事草鞋哉。”窦爷道:“狗才胡说。”父子二人一同进内,双福禀明太夫人有请,窦爷请安来见太夫人。要知太太吩咐有何事情,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