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逼近眼前的流沙碎石,金蓝沉下眸子,提气挥刀向上。
“刺啦”一声,铁刀划上顶上石块,迸射出簇簇火星。
随着金蓝一声呼喝,顶上巨石落下,堪堪堵住密道,挡住里头崩塌去势。
但这塌陷巨势,岂是人力可挡?
不过几秒工夫,那巨石已经承受不住里头传来的压力,隐隐有崩坏之势,裂痕尽现。
金蓝往后退一步,再砍顶上巨石。
一块一块,落到地道中,排成一列,密密堵住沙石。
直到铁刀卷刃,再也划不动石头。
金蓝瞧着这一晚上就用尽生命的大刀,苦中作乐,人家精卫是填海,她这是填地道,同样拥有如此坚忍不拔的性格,不知千百年后,她金蓝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童子必学的神话故事。
“轰”一声,崩塌之势终于冲破最后阻力,涌了过来。
金蓝闭上眼睛,叹息一声,就被湮没在流沙中,向地底下沉去。
最后一刹那,她似乎瞧见眼前黑影一闪,然后自己就被人紧紧环在胸前,不再受流沙侵占一分一毫。
口鼻中蹿入尽是腥血臭味。
金蓝想:这死孩子,又随便杀人了!
不过嘴角没来由的微微一弯:嗯,很安心。
金蓝是被人咬醒的,咬得颤颤抖抖,却又珍惜无比。
一把推开脸上那排牙齿的主人,无力道:“小四同志,你啃人的恶趣味真是越来越重。人吃人是不对的。等咱们回去,我一定多宰几头猪,红烧水煮乱炖随便你。”
回答她的是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想要装出恶狠狠,偏偏说出来的话中却尽是无奈尽显:“我上次说过,你再一个人随便乱跑,我就再咬你。这回可好,你还跑到敌城中来了!”
而且宰猪?这位同志联想力丰富,立刻想到宁古城外那群野猪部队,顿时胃口全无。
金蓝睁眼,轻笑狡辩:“哪里是一个人?那刘全卫鸿还有一同来的七十二将士不也是人吗?”
蹲坐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家小孩。
地洞黑暗,小孩那如黑宝石般深邃的眼睛此时却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得盯着金蓝,不敢眨眼。仿佛只要稍稍转移下注意力,这人就会如烟如雾般,消失不见。
元魍气急抵不过心喜,沉默半晌,最后道:“你向来道理最足。”没理的都能被这人掰成有理的,死的都能被她坳成活的。
道理讲不通,直接付诸行动。
“嗷唔”一口,再咬上金蓝的脖子。终是不忍心,最后又变成了吸舔。
金蓝想再拍开这位,却想起元魍那强压惊惧的眼神,于是改拍为摸:“其实,上辈子你跟始皇小老虎是一家吧。”据说刘全顶了小老虎的一口牙印晃了好几天啊。她家小孩爱好就是特殊,跟小老虎一样啊。
提到小老虎,元魍忍不住就要“啐”一口:“别把我跟那只肥虎相提并论。”降低格调啊!
金蓝随便找个理由安抚任性的小孩:“嗯,你比小老虎魁梧多了。”
元魍。
金蓝摸出火折子,“刺啦”一下燃了起来,看清他们目前所处之地。还好被流沙冲下来的时候,这东西没丢。
黑敕敕的空洞,约三丈宽,到处是沙子、黑土、碎石,看不到入口,更看不到出口。
金蓝叹口气:“看来我们还是得死啊。上天还真是爱捉弄人,明明在地道崩塌中挺了过来,没断胳膊没断腿的,现在看来,也不过空欢喜一场。只不过把死亡的时间推后了一些罢了。”
谁说不是呢。他们也不知道被冲到地底下哪个地方来了,这里空间就那么大,空气更加稀薄。瞧火折子上星火摇曳,隐隐有熄灭之势。就算没被饿死渴死,也会因这空气不足,窒息而亡啊。
想了想,金蓝颇觉不甘心,痛心疾首对元魍道:“你这孩子,怎么跟着跳下来了呢?你怎么能死呢?”
元魍见金蓝如此为自己着急,顿时心情舒畅不少。这位根本就没有死亡逼近的心理阴影,此时此境,竟觉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他撕下一角衣裳,替金蓝将遮住面庞的长发束起,难得的温声柔语道:“跟你生死同衾,挺好的。”
只见金蓝握拳,义正言辞得教育道:“好什么好?老娘为大舆军出谋出力,最后我们两个都死了,那这个功劳不都白白便宜了连成玉吗?”
元魍嘴角忍不住抽搐:原来你担心的是功劳归属啊?!
他就不该指望这人脑子里有一根叫做‘感情’的弦!
金蓝把头埋到元魍怀里,开始絮叨:“小四啊,你说姐姐我把你养到那么大,结果还不到十八就嗝屁了,姐姐我实在不甘心啊。”
元魍:我愿意就好!
金蓝又道:“小四啊,你说咱们现在要不要挖两个坑,给自己先做好坟墓?”
元魍:要挖也只挖一个!
金蓝抽了抽鼻子:“小四,你身上血腥味真的太难闻了!”
元魍默默推开金蓝,解开外衣,扔到地上,再把喋喋不休的这位捞回自己怀里。
皮肤上的温热透过里衣传到金蓝的脸上。
金蓝甚至能听到小孩心脏“咚咚”的有力敲击,蓦然,心里一紧,老脸一红。
她眨眨眼睛:小孩什么时候长成了这般胸膛宽阔、男人气息十足了?
金蓝其人,上辈子活了那二十几年,从来就没恋过任何一个男人。
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