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三头脑还在空白中,根本不能理解帝王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不过,元魍也没跟她打哑谜,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她一向最是心软,看不得人受苦。我知道我一个人的分量不够,不足以把她留住。那我就让别人来一起帮我留她。我知道,利用她的弱点很卑鄙,很无耻。但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我觉得我再不做点什么,我真的要疯了。虽然向来是她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但这一次,我想听我自己的。就算被她责怪,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因为可怜这天下人,回到我身边就好。”
金十三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了。
她看着眼前笑得那样无力、脆弱得如同临界的气球一样一扎就破的男人,问:“你要做什么?”
元魍看了看窗外:“那就一个一个剐了吧。先从她认识的人开始,及至天下万民。我有那么长时间来等她,我想,她总有心软的一天。”
金十三摇摇欲坠,一把撑住了桌子,才不至于倒下来。
她喃喃:“你别做傻事他们也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一旁的刘全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金十三坚定道:“如果奴才的性命能够换回娘娘,奴才愿意第一个受万剐之型。”回头就拔了身后侍卫腰间的大刀,直直就要往自己身上削去。
刀还在半空中时,刘全突然就是一阵眼花,等他再睁眼时,大刀却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对面金十三手中。
金十三扔了手中铁刃,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鼻子酸涩难忍,喉头哽了哽,最后吐出两个字:“别闹。”
元魍看着她,仿佛松了口气,终于发自心底般笑出了声来:“她终究是心软的,对不对?”
外头的天空越来越阴沉,不知为何,明明是还处在冬季,却“轰隆轰隆”响起了冬雷。
伴随着的是宫殿外头的凄厉求饶声。
“陛下开恩。陛下饶命。”
金十三终于回答帝王:“为何强求。”
帝王面上的笑容隐了下去,明明如此凄惨,眸子里却只有期盼,没有恨、没有怨。
他道:“随心而已。”
金十三愣了愣。
帝王又道:“若她不能来我身边,那我去她那里,可好?”
金十三看着这一脸乞求的男人,仿佛要将男人的模样刻到心骨里去。
她终于向前跨出去了步子,走到了元魍跟前。
她抬头问帝王:“你想好了吗?若与她继续在一起,你便只有今生,没有来世。”
元魍道:“若不与她在一起,我今生也不想要。”
金十三轻轻笑了起来,再也忍不住水雾蒙了双眼。
都说神仙无泪,因为无情,所以无欲,所以无痛。
可是金十三却摸到了自己的眼泪。
晶莹。
滚烫。
泪珠落到了元魍的血掌上,与淋漓的鲜血混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出哪些是他的血,哪些是她的泪。
没有人注意到,金十三右手的小指上,忽然红光一闪,多出了一条红线。
所有的事情,金十三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就是金蓝,金蓝就是她。
即使她刻意将那些过往都置于一旁,即使她早就下定决心,让金蓝成为过眼云烟,可她终究是敌不过那一句“随心而已”。
当年九重天大乱时,她助白小九逃往魔界,被天帝惩罚,贬下人间道,受尽浮生六劫,磨去凡情根性,本来已是修成大道,只等轮完最后一世便回地府执掌地藏之位。
却不知是命,还是劫,鬼差的一个失误,让她平白多生一世。
就在这一世里,她遇到了元魍。
元魍注定是应运而生的天煞星,代表残酷与杀戮,若按照他本来的轨迹走,最后必堕魔道,成为天下杀气之容器。
而她是神,并且是专司渡魔的神。
她与他在一起,自然会洗净他身上的煞气。
当煞气清空,他也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了——不会轮回,不会投胎转世,甚至不会化作空气雨露。
而是,真真正正得消散不见。
金十三一直想骗自己不爱这个男人,而且,只有如此欺骗,她才能安安心心、头也不回得离开他。
可是,她真的不爱吗?
若真的不爱,那金蓝为何在潜意识里宁可自己死亡也要保全他?若真的不爱,金十三为何心心念念要为他续上另一段姻缘不叫他一个人孤单?若真的不爱,她现在留下的眼泪算是怎么回事?
金十三转了个身,面貌立刻就变成了金蓝的样子。
她踮起脚来,在元魍额头上轻轻浅浅吻了一下。
她想起来以前,元魍对她说过,他只有她一个人。
她当时觉得元魍有天下,有她,而她却是真的只有元魍一个人。
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残忍至极。她有地府,她有白小九,她有元魍的爱,而元魍,却被自己摒弃在了外面。
随心而已。
她压抑了那么久的感情终于澎湃而出,她也想随心去做。
她希望成为他的一世欢喜。
不,是世世欢喜。
有她,就有他。
没他,亦无她。
元魍眼见面前的人儿消失成了泡沫,顿时绝望而又不可遏制得嘶吼出声:“不——”
瞧见事情发生的刘全跟玉多多也惊呆在了当场。
这时,太医终于来了,忙忙把帝王与太妃两个扶坐到两旁,急匆匆得处理起伤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