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主子最多是憋着一腔情绪不肯发泄,现在根本就是古怪得让人骇怕。
用玉多多的话说:“别是脑子里哪根弦真断掉了吧?”
众人战战兢兢,只怕帝王又要癫狂,刘全甚至悄悄让人出宫去找血无衣来镇场子了。
元魍却是辜负了众人的期待,没杀人,也没自杀,只是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后,就让刘全把金十三请来。
没错,是“请”。
帝王用车辇来相请一个宫女,这不仅把各位不明所以的看官给看傻了,也把冥想了一夜脑子正呈短路状态的金十三给骇住了。
这是什么个状况?
金十三就这么浑浑噩噩得来到了初华殿,还没来得及向刘全打听点内情,就被他一把给推了进去。
初华殿为边殿,自然比不得中殿那些个来得繁华。但它到底也是帝王未登基之前的居所,虽然元魍当了皇帝后,就不住在这里了,可这个地方也一直是有人专门打点着的。因此,虽然冷清了些,但殿内各屋都还是整洁得很。
金十三四处打量了下房间,这是主屋旁边的一间,面积不大,房间中央由一柄仕女屏风隔开,外面是一方仙人桌,里头靠窗摆着梳妆台,铜镜、梳妆盒、首饰盒一应俱全,后面是粉白色的床账罩着一张樟木床,两只青花瓷枕端放床头,印花羽被叠在床尾。
一看便知,这是女子的闺房。
整间屋子简洁却不失大方,并且很显然有人在屋子装饰的很多细微末节之处是下过功夫的,譬如那扇屏风,乍看很平常,再仔细瞧,上头人像栩栩如生、仿佛就要从屏风上走出来了一般,既有这等画技,那作画之人,定是一代大家。
元魍正抚着铜镜,不知道在想什么,见金十三进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物什,相迎着就过来了:“怎么来得那么慢?下面的人办事越来越松懈了,看来得让刘全好好调教了。”
金十三惊悚得听着帝王完全没有阶级意识唠家常似的开场白,惊悚着帝王嘴角唇畔的温柔笑容,更加惊悚于帝王竟然亲手斟了一杯暖茶递了过来。
“这是我刚刚炖的枣汤,放心,我放了好些BING糖,很甜的。喝了暖暖身子吧。”
金十三有点忐忑得接过茶碗:所谓反常即为妖,这么亲民平和的帝王,不得不让金十三心生警惕啊。
金十三默默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元魍莫不是想着给她下毒,来个一了百了吧?
元魍亲自扶着金十三坐下来,继续同她谈天说地:“瞧这些天天阴的,却一直下不来雪。以往年前都是要下好几场的,这个冬天倒是一次都没有过。天现异常,必有大灾,难怪冀州出了那么大的事。”
金十三觉得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有些事,早说晚说都得说,便定了定心神,不随着帝王绕圈子,开门见山:“陛下唤奴婢怕不是单单为了谈天气吧?”
元魍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又笑起来:“你还是叫我小四吧。你瞧,小四与十三,从某方面来说,我的名字与你的还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是?”
金十三眼神清澈,似乎完全不想与帝王沾亲带故,道:“奴婢不敢。奴婢今日喝了陛下的茶,与陛下同座,就这些,恐怕就够奴婢死千回万次的了。”
元魍投降:“算了你上次说说那人帮我牵了红线,找到另一份姻缘,可是真的?”
金十三对话题的急速跳跃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道:“自然是真的。陛下怎么突然想问这件事?”
元魍转着手中的碗,道:“只是有些事,我想通了而已。你既然知道这些,那应该也知道她帮我找到的缘分之人是哪个吧?”
金十三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元魍眼角眉梢的笑意更盛:“那你就告诉我吧,有些事,也就可以尽早办起来。”
如此波澜不惊,如此镇定自如,倒是让金十三愣住了。
她讷讷道:“陛下就那么相信我?不怕我是装神弄鬼、欺骗世人?”
元魍摇头:“我问过白洛了,现在我的手上,确实多出了姻缘线,你没有骗我。而且就算这世界上所有人对我都是假的,她也不会骗我。所以,你一定也不会骗我。你说,是吗?”
一会儿“你”,一会儿“她”,分明前言不搭后语,但是金十三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金十三心里有点闷闷的,她低头盯着双手间已经没了多少热气儿的茶汤,声音都有点儿恍惚了:“你别怪她,她后来才知道,你与她,不该强求那一段姻缘。你们两个命理分处极端,就像水与火,天生相克,不能互容。若是强求,只能此长彼消,或者彼长此消。虽然看上去是你削弱了她的福荫,实际上,却是她将要切断你的命数。她不希望、更不想看到那个结局。她想给你世间最好的,包括最美满的姻缘。她盼的是你有生生世世,并且这生生世世里都欢欢喜喜安安稳稳。”
元魍看了金十三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了。那个姻缘线上的人到底是谁?”
明明是很简单的两个字,金十三却觉得忽然间很难吐出口来:“明月。”顿了一下,马上又补充,“你若真不喜欢,我不,她会帮你找到另一个。这世界这么大,总能找到德才貌兼具的好姑娘。”
元魍没接话,转头就朝外吩咐一直候着的刘全:“去把明太妃请来吧。”
刘全得令急急而去。
房间里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