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正的不要命啊。
这个天下至尊的男人到底看上了那女人什么地方呢?要知道那女人当初不过就是无意间投喂了而已,她甚至并不是有心所为。事实上,就算当初她遇到的是只野猫野狗,她也会有相同的动作的。而往后所发生的一切,依金十三所了解,就算没有那女人的帮忙,元魍也能一个人到达今天这个地位,拥有今日的成就。
所以,那女人对这个时代的变迁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对帝王而言,更加是个累赘。
金十三思绪纷飞,一想就是一整夜。
第二天,帝王的生物钟准时闹响,卯时一刻睁眼,同身边依旧“睡着”的女人温存一会儿,然后替她整理好衣裳发型妆容,这才恋恋不舍得离开了。
金十三却没跟着走,等男人的脚步听不到了,她才现了身。
她走到里墙边,学着前一夜元魍开暗门的方法,打开了囚室。
迷迷糊糊的白洛听到声响,似乎带着几分讶异睁开了眼。等看清眼前人的模样时,他就更加惊讶了,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显然瞌睡都没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元陛下呢?”
金十三席地而坐:“你非要问我是什么人,那我可以说是跟你祖上有些渊源吧。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这些都不重要。白族的祭司,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白洛陷在“祖上渊源”里不可自拔,表情一时间是说不出的怪异,似有惊吓,也有惊悚,仿佛还有惊喜。
金十三不等他多作反应,径直问道:“冰棺里的那具尸体一直没有腐化,还保持着完好的身躯,是不是跟你的血有关?”
白洛犹移了会儿,才点头答:“是的。您说与我祖上有渊源,那您就应该知道,我白族很早以前属于神祇一支,虽然传到我辈,族人已同凡人无异,就算是祭司,身上的力量也都可以忽略不计了。但不管怎样,我们身上流着神祇的血这点是没有改变的。我在族里找到古载秘方,由我族人的血作为药引子,再引活人心血,喂与死者,存于冰中,可保尸首如新。”
金十三皱了皱眉:“原来如此原来是要活人的心血难怪。”突然间,她觉得什么都无需再问了,也不想问了。
她以为知道了自己想了解的答案后,会让自己重新立于主导地位。谁知道,现如今,她却是比不知道之前更加暴躁了。
金十三有种自己如猎物走入猎网,不能呼吸的错觉。
她想了想,问白洛:“有人委托我,照料好你。我现在带你离开这里,你走得动吗?”
白洛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能离开。我走了,金蓝的尸身就维持不了,我的族人会因此遭殃的。”
金十三叹口气:“果然那具尸体才是祸端。”拍拍屁股,站起身来,转到冰棺旁边,围着它绕了几圈,抬头问白洛,“你觉得怎样毁尸灭迹才最快捷,最方便,最不可挽回?果然还是用火烧吧?”
白洛大吃一惊:“您这是要干什么?”
金十三道:“除掉祸端,那就万事大吉了。”
白洛赶忙劝:“您可千万别做这个打算今上这位是杀星转世,注定会对世道带来灾劫。而大舆皇朝至今还未变成水生火热的境界,我猜想,应该就是因为金蓝吧。您别瞧咱们陛下一脸凶神恶煞,可他为了金蓝,那是什么都肯做的。金蓝活着的时候,她无异就是压制今上的唯一利器。金蓝死了,今上也还有她的尸首可做念想,盼着她有朝一日能够复生,所以陛下才不会对这天下人大动干戈,只怕金蓝回来的时候面对的是一个残破的世界。但如果您真的毁了这具身躯那么,我想,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能够克制这位陛下的事物了。”
金十三气苦:“这也不成,那也不行,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白洛很显然对另外的事情感兴趣:“昨晚您是不是也在这里?我的意思是,虽然你没现身,但确实存在着。”
金十三默认。
白洛更加惊喜,不过他还是忍耐住了,没接着问更深层次的问题,只是转了话题,道:“其实,我很早以前替金蓝看过面相,但却没看透,我也一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今日见了您,突然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您身上某种味道,似乎跟金蓝很像。”
金十三瞥他一眼:“我倒不知道白族的祭司还要抢狗的饭碗,不仅看面相,还开始闻味道了?”
白洛没在意金十三的嘲弄,接着道:“虽然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今上陛下那种执着的感情,但我也还是明白一件事,不管天上地下,没有谁比元魍更爱金蓝。”
金十三顿了顿,问:“这话你对我说有什么用?”
白洛笑了起来——不愧是白小九的心血所养,跟那个妖孽一样,瞬间就千树万树桃花开了。
他道:“我就是想托您传达一下这句话。如果您在什么地方见到了金蓝,请您一定记得转达。”
金十三白了他一眼:“难道你跟崇武帝一样,也在期待那人回魂的奇迹?”
白洛摇头:“我只是相信直觉,您一定能够找到金蓝。”
金十三走出地洞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这个偏殿的额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晨太冷清的缘故,“初华殿”那三个字在阳光下竟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里头囚着的人,到底是谁?是那位死去的金皇后的尸体,是白族的祭司,还是帝王那颗永远得不到解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