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如是想着,也便突然伸出了手捏住了元昼的脸,冷冷开口:“其实,朕挺期待永远看不见这张脸的那一天。”
然后,在明月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儿的时候,元魍搡开了元昼,带着人施施然得离开了。
明月顿时就像被人抽干了全身力气,瘫软了下来,若不是从旁有婢女扶着,她就要直接栽到地上了。
那个时候,明月终于明白:她怎么可能取代得了金蓝?
多年前,她就该晓得的,她同金蓝的世界,相差了好远。她即使努力追赶,也从来追不上。
她这辈子最丑恶的姿态,只被金蓝瞧见过。当她痛苦彷徨时,那个甚至比她境地更加糟糕的女人却依旧一副闲适的表情。她的自尊心在金蓝这里第一次受到挫折,她允许别人比自己强,却从心底里不肯承认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自己差的女人比自己强。
所以,她一边打着金蓝姐妹的旗号,明面上关怀着她,表现自己宽大的胸怀,一边却嫉妒极了金蓝。
这份藏到骨血里的妒忌,默默在心底燃烧了那么多年,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却在这一刻,幡然醒悟。
明月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元昼揉了揉被皇兄大人捏疼的小脸,走了过来,摸摸明月的额头,有点担忧:“母妃,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痛?”
明月瞧着无知的儿子,一时间又是苍凉从心头蹿起。
她伸手抱住元昼,失声痛哭。
在懊悔什么呢?
也许懊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唯一还惦念自己的孩子,也许懊悔当年对那个为自己掏心掏肺女孩子的背叛,更久远点,也许懊悔的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进了这个将她青春埋葬了的皇宫。
出了望月楼,元魍便让众奴仆原地解散,自己跟往常一样,金十三转个头的工夫,他就不见了踪影。
金十三也没心思再研究帝王到底去了哪里这个神秘的问题。
她现在满心满脑的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
为什么系上了红线的两个人却没有擦出爱的火花?
就刚刚望月楼里崇武帝对明月的那番番言论,根本就没丁点爱意啊,她倒是看到了满眼恨的火花。
金十三思来想去,最后总结出三个原因。
第一,时间不够。刚刚系上红线,就要求人家相亲相爱、甜甜蜜蜜,确实有点让人接受不了。投胎都没有那么快的,对吧?
第二,从小言规律中的虐恋情深角度来看问题,崇武帝跟明太妃两个人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相爱相杀啊。
对此,金十三表示:你们能采取点温和点的态度来谈恋爱吗?老人家的心脏受不了刺激啊喂!
第三,那就纯属是月老红线的质量问题了。所以说,质量不过关坑死人啊。
金十三想着要不要再往月老那儿跑一趟,看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难道真的是崇武帝命太硬了,连绑上红线都改不了他那没有姻缘的命数?
一会儿又烦恼这去了月老那儿,把他从酒醉中吵醒,就等于自投罗网了,也不知道那老头儿晓得了她的所作所为后,会气成什么样,就算凭着私交,老头可能不会往上头报告,但也绝对会念她个千万年的。
金十三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宫里乱逛,等她反应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破落的院子前头。
如果说朝凰宫的废墟是皇宫里的异类的话,那眼前这破败至斯的院子就是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的存在。
额匾静静得竖在墙根上,经过多年风吹雨打,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金十三还是辨认了出来——
魍魉院。
金十三漫步走了进去,院子里杂草无人清理,已经长得很繁茂了。
屋顶那明显被人补过的瓦片又裂了开来,光亮从那碗大的窟窿直接射进了屋里。窗纸也破碎成一片一片了,显然年久失修、无人看管。
金十三突然眼角一跳,她似乎看到屋中角落里闪过一簇明黄而又熟悉的衣角。
她悄悄走近几步,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
她看到了什么?
那位不可一世的崇武帝正扒拉着墙角,从一堆堆黑土里挖出一些颜色更加晦涩根本看不出原型是什么的东西往嘴里送。
帝王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响,脸上却是金十三从未见过的幸福表情,温柔而又甜蜜,放佛正在品尝这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本着毫不浪费的优秀传统,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帝王还把手上的污腥一同吮吸完毕,直到干干净净为止。
金十三看得很暴躁——
这个时候还讲究浪不浪费做神马啊喂!
那头,元魍又珍而重之得举起手中的“食物”,双手如同捧着世上最贵重的宝物,以朝圣的姿势再一次张嘴咬了下去。
金十三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挥去元魍手中的东西,道:“你在做什么?这个东西是能入腹的吗?你没学过病从口入吗?就算这是御膳房出品的糕点,那么多年也早腐化成霉菌了。”
冷风吹得零碎的窗纸哗啦哗啦作响,金十三说完,还没来得及喘气儿,就猛然间感到一阵窒息,脖子被人狠狠掐住,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力将自己从地上提了起来。
金十三一边忍不住以翻白眼来表示自己的痛苦,一边使劲想要掰开禁锢自己脖子的大掌——可那人的手掌仿佛钢浇铁铸而成的,而且锁住自己喉咙的手势是三百六十度毫无死角,显然曾经受过专门训练,并且金十三肯定,这位的锁喉手法肯定比他师父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