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笑得眉目极其慈祥:“是啊。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哩。想当年,你们几个小崽子把我园子里的情果儿全翻出来煮了吃了,真是浪费啊,害我几百年的心血就那么白费了。还有一次,你记不记得,你们偷偷跑到我屋里来玩,竟然把里头的红线全给扯乱了,我老人家花了好几个月才给它捋顺的呢。”
金十三森森得觉得月老果然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了,这一唠叨起来,怎么就完全没有打住的趋势呢。
而且这段黑历史,就让它永远埋着泥底下,好吗?
好歹她现在也是地藏王啊!给她留点面子啊喂!
月老一边细细品味桃花酿,一边忆往昔峥嵘岁月,终于告一段落,这才主动问起:“你啊,上来不会是只为送果酒、听老头子我唠叨那么简单吧,说吧,有什么事儿?”
金十三赶紧堆笑:“老爷子尽瞎想,我就纯粹是思念老爷子您了。”
月老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那我还不如你找我办事儿呢,你一思念我,我这府里就得遭殃。”
金十三:“……”这是人格被鄙视了吗喂?
半晌,她才认命道:“好吧,老爷子,我的确是有个事儿想问问您的意见。”
月老有几分疑惑:“可是我这里只是帮人牵线找姻缘的,能帮上你什么?”
金十三道:“便是这情爱的事儿。”
接着,金十三便把人间那点正在发生的事给简略陈述了一遍。
月老掐指一算,脸上顿时就正色起来:“这个人是天煞孤星,出生即带血腥,命理不祥,克尽身边人,注定没有姻缘命。”
金十三张了张嘴,有点讶异:“这么邪乎?没有回寰的余地?您是月老,给他牵上根线,不就行了?”
月老道:“这红线,哪里是说牵就能牵上的?这得看个人因缘造化。胡乱配对往小了说,也许只是人间小小的混乱一场,往大了说,也许就逆了天命。逆天命的后果,你是知道的,不是我们所能承受的。”顿了顿,大约是想起了某人过往的种种劣迹,顿时就生了十二分的警惕之心,“十三,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你可别在我这儿打主意。”
这月老虽然平常看上去挺好说话,但骨子里实际上却是个十分犟的老头。向来就爱把天命挂在嘴里,从来不敢做出什么有悖常规的事情来。
金十三对这位的秉性十分清楚,她心说老爷子决计是不肯送她红线助她成事了。
既然如此,她就采取第二方针。
于是,金十三面不改色得唯心道:“当然,我不会让老爷子为难的。我本来也不知这其中许多缘由,现在听来,也不是我能管的事儿。”顿了顿,又像为了佐证一般强调道,“更何况,老爷子,您是知道我性子的。我虽然有时候胡闹了些,但我哪里是那种为了不相干之人事毁自己道行的人?”
月老想了想,也对,金十三这人,说好听点,就是没心没肺,说难听点,那叫生性凉薄,她心怀大爱,却从不存小爱,如此无欲无求,才是最适合地藏王位置的人选。
思及此处,月老这才放了松。
金十三也不再提及此事,只一边劝小老头喝酒,一边与他谈谈时事、聊聊八卦。
但是很显然,小老头更喜欢的还是扒拉金十三过去的糗事。
于是,金十三忍着内伤又听了好久自己那段不忍直视的黑历史。
终于,月老脸色酡红得越来越厉害,连眼神都开始迷蒙起来,坐着的身子都在颤颤悠悠了。
桃花酿向来后劲儿大,更何况,这还是一大坛子被金十三特地加了料的桃花酿。
再加上,虽然月老喜爱喝酒没错,但他酒量实在不怎么样。因此,醉倒也是早晚的事。
没错,金十三的后备计划就是把老头儿灌醉,然后偷根红线走人。
当然,我们的地藏王大人管这种行为叫做“借”。
等到月老酒醒过来时,也得好几天了。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到时候她早就帮那位发狂的暴君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人,相亲相爱,估计连孩子都能生下一大打了。到时候,月老还能说什么呢?
这桩难事,自然就圆满解决了。
金十三想得很是美满得意。
月老摇着脑袋迷迷糊糊道:“十三啊我怎么看到五个你了。”
金十三扶着老头儿到旁边榻上歇定,随口道:“老爷子,你醉了。”
月老不高兴了:“我才没醉。”
金十三默默吐槽:天下所有醉汉都一个德行吗?连神仙都一样?
嘴里还是应和道:“是是。”一个偷龙转凤间,一条细滑的红线便从院子里那团刚捻好的红绳中飞跃出来,“嗖”一声,飞入金十三宽袖中。
任务顺利完成,金十三准备撤了。
往外走了几步,金十三突然顿了顿,回头又问:“老爷子您知不知道我有没有姻缘?”
月老仿佛听到了笑话一样,顿时就哈哈大笑:“你听过哪代地藏还有姻缘线之说?十三啊,你的职责就是渡人成佛。哪一日你悟了大道,再一次清空了地狱,你就能跟其他上神一样坐化天外天了。从此,真正的与天同寿。”
金十三问:“真的吗?”
月老顿时愤愤了起来:“你可以怀疑我的为人,但你不可以怀疑我的专业素养!这天下苍生的姻缘,皆归我负责,我说没有就没有,若真有的话,我不会不知道,你也不会是在现在这个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