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桦是当真没想到自己能碰到这么硬一个壁,这位看上去泥人儿一样的皇贵妃娘娘居然完全不接受她的示好不说,还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那么大个面子下不得台来,一时间也是讪讪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低着头悄悄往后退。
可是,还没等她往后跨出第二步,就听前头那位贵人又开了口:“连小姐,你且慢着。本宫还有事,要与你交代。”
连桦一听这话,以为事情还有转机,顿时掩不住喜色得抬头:“姐皇贵妃娘娘尽管吩咐,臣女定当竭尽所能。”
金蓝牵过朱昌礼的手,道:“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有些账,还是要跟你算清楚的。”
连桦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就听到金蓝这阴恻恻的一语,再瞧了瞧金蓝亲昵牵着的小孩,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这位皇贵妃是真的要为这前朝郡王来找她的麻烦啊。
连小姐的脸色立刻就僵住了,可怜兮兮得转头向她那皇太妃姑母求助。
本来金蓝不肯让连桦叫她姐姐也就是等于驳了懿德皇太妃的面子,懿德皇太妃本身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自然不可能再看着自己这侄女在金蓝跟前受丁点委屈了。
于是,皇太妃由宫女扶着,往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得挡在了连桦面前,厉声道:“金贵妃今儿是想跟本宫拧着来了,是吧?”
金蓝面无表情道:“母妃言重,本宫没有这个意思。”
皇太妃只当金蓝服了低,这才也软下了声音:“这小郡王不懂礼数,胆敢顶撞本宫,连桦给他个教训,也无可厚非。这事儿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传到皇帝耳边,也是给他徒增烦恼。依本宫看,这事儿也就这么算了,怎样?本宫也不追究金贵妃你管教无方之罪了。”
金蓝盯着懿德皇太妃的眼睛,嘴角慢慢就弯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弧度:“好,太妃娘娘要谈规矩礼数,本宫今天就跟你好好说叨说叨。”转头问连桦,“连小姐,本宫刚刚听你说,你父亲是正四品官员,对不对?”
连桦不知这位皇贵妃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只得硬着头皮规规矩矩答道:“是。”
金蓝又转头问旁人:“谁知道陛下封朱郡王为几品?”
玉多多抢答:“从二品!”
金蓝这才把目光又聚焦到连桦头顶:“连小姐,咱们就先不提身无品阶的你了。只说说,是你父亲正四品官阶大呢还是小郡王从二品官衔高?”
连桦脸色顿时一白,嗫嚅着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觉得头顶仿佛被一头猛兽紧紧盯着,发麻得紧。
在朝廷里,向来是官阶分明,上下有序。
连桦知道,金蓝这话是在提醒她,就算是她父亲,见到朱郡王,也是要低头叩拜的,何况是她这么个没有品级在身的女儿家。
连桦从来都是会察言观色的主儿,瞧着她姑母不高兴,就先自替她姑母下手教训这小郡王,以此博得她姑母的欢心。
能毫不犹豫得做下这一切,连桦所倚仗的也不过是她姑母的权势。
她本来也不是做事如此考虑不周全的姑娘,只是觉得这前朝太子虽然蒙陛下仁慈,封了个闲散郡王,但总归是无依无靠的,就该是个被欺负的存在。看这小孩软软糯糯的模样,就算被打了,也是不敢跟人诉苦的。谁能想到,这位皇贵妃娘娘到底是吃错了哪门子药,居然来管这门闲事,并且就这样咬着她不放了?
连桦那是怎样都想不通这个事情,纵然是再有见地、再镇定的姑娘,说到底,也是经历得太少了,此时心里自然是乱成一团麻,不知如何是好。
正主儿不说话,一旁看戏看得愈发心情愉悦的玉多多开口替她回答:“我瞧着连小姐的算术好着呢,四大于二这种事情,她心里可是门儿清的呢。”然后又忍不住“哇嘎嘎嘎”怪笑得天昏地暗。
连桦本来还强自顶着,一听这话,心理立刻就承受不住了,顿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首认罪:“贵妃娘娘恕罪,臣女再也不敢了。”
金蓝风轻云淡得开口:“本宫倒是想恕你的罪来着。但是你的姑母,本宫的母妃一直教导本宫,礼数不可废,规矩不能没。这,你也听到了。所以,今儿你这个辱打朝廷命官的罪责是怎么也逃不掉了。本宫瞧你年纪尚小,今儿又算是初犯,那便免了你死罪罢。”
连桦听至此处,提着的心刚要放下来,正准备谢恩,就听金蓝接着道:“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给连小姐掌嘴一百,让她好好反省今儿的错处。”
连桦顿时瞪大眼,倒吸一口冷气,脸色从红转白、从白到青、从青再到黑,刹那间五彩斑斓,很是好看。
同时倒抽冷气的还有懿德皇太妃。她万万没想到金蓝还真的敢罚她带来的人,并且还是这么重的刑罚。
这已经不是不给她面子的事了,这分明就是挑衅——赤裸裸得不把她这个皇太妃放在眼里啊!
金蓝身后宫侍立刻就取来了掌板,懿德皇太妃气得顾不得身份地位了,一把推开作势要上来行刑的奴才,狠狠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转身就指着金蓝鼻子骂道,“你这骚蹄子,敢动我连家的人?本宫还没死呢!你知道她是谁?她是当今皇后连氏的堂妹!血脉相连的!你敢打她?先不说皇帝准不准,就是本宫,也是不允许的!”
懿德皇太妃一下子就把当今后宫之主皇后连氏抬了出来,不得不说当真是气到了极点。她只道这金蓝不过小小皇贵妃,再怎么放肆,也是不敢越过皇后与她这个皇太妃的,虽然她那位没福气的侄女早就不知投胎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