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前半辈子从没做过这些,后面十几年也全在煤矿里度过了,农活看似简单,干起来却还是很有技巧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得起来的。
因此这一年毗丘县的收成并不好。
元魍转了好久,才发现一处屯田的粮食产量比较丰厚。
他围着田垄走了一遍,问后头两人:“这处屯田同样是五十亩田地,里头干活的人甚至比其他屯田里的人还要少,但收成还有他们干活的速度却是其他人不能比的,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后头两个,正是符昊跟蒙仲。元魍离开草原的时候,这二位说什么都要跟着他,元魍想了想,身边确实缺几个能够随时听命的下属。有这二位草原一等一的好手跟着,万一有什么急事,也好有个照应,便带上他们同行了。
符昊张望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难道他们有外援?”
元魍瞅他一眼:“这里其他人自己田里的活儿都忙不急,哪里有空闲来帮他们?这些监督的官兵更加不可能动手。你倒是给我找出个外援来呀。”
符昊摸鼻子看天:“总不能说是有神仙来帮忙吧?”
蒙仲盯着田里的一个男人道:“我觉得神仙可能是他。”
符昊大惊:“真的有神仙?我只是随口胡说而已。”
元魍没管他,问蒙仲:“怎么说?”
蒙仲恭敬回道:“刚刚属下瞧那人在给田里的老小分配活计。他先是把田地分成若干小片,再把男女分成混搭组别。每组男女各负责一片小田地。男人承担重活,细活由女人小孩负责。这样统筹安排、分配有序,自然效率就高了。不像其他田里的人都是一窝蜂得挤到一处去干活,看上去干得热火朝天,却成果不大不说,因为没有统筹得当,还会出现重复劳动、浪费人力的情况。”
元魍点头赞道:“不错,观察分析得很仔细。”第一年做农事,就能适应环境,立刻做到统筹规划,干出成果来,那人倒还真是个人才。
符昊撇嘴:“他种田是不是真那么厉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练家子。”
元魍朝那人下盘看去,虽站泥潭里,脚下却还是稳如磐石。再瞧那人面目刚正,剑眉英目,手上更是行动利落,镰起麦落,角度刚刚好,力度不多不少。确实如符昊所言,不是普通人。
元魍走到边上,问监督的士兵:“这户族人的户主是那个汉子吗?”
士兵看过去,答道:“回四殿下,正是那人,唤作何守正。”
元魍又问:“他在前朝原先是做什么的?”
“听说他原来是京都的一个捕头,京都破城时,他不愿意跟前朝皇帝逃走,便留下守城,后来就被抓住了。”顿了顿,士兵又急问,“殿下,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属下立刻把他提过来!”
元魍摆摆手:“没事,你别打扰他,我就是随意问一问。”
士兵这才吁出口气。
符昊自言自语:“瞧他年纪,也不过三十来岁。那他当年被抓住时,才十几岁?十几岁少年在京都当捕头,也算能干。再加上这一身血性,还真是条好汉子,真是可惜了他浪费了这么多年年华。若他能追随殿下。”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元魍笑望他:“怎么不接下去说了?”
符昊讪讪:“属下逾矩,殿下恕罪。就算这人再厉害,但到底是逆贼,殿下也不可能用他的。”
元魍抬腿就往前走,叹息声随着轻微的风声飘了过来:“那可说不定呢。”
符昊脑子转不过来,问蒙仲:“殿下那话是什么意思?”
蒙仲摇头轻笑:“殿下的意思是,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符昊表示愈发理解不能,等到蒙仲走出去好几步远了,他才跺脚喊:“喂,你刚刚那话言外之意是说我平常很笨吗?!”
三人继续走在田埂上视察。
垄道狭窄,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两旁的良田。
元魍下过令,不能破坏田地庄稼。
符昊跟蒙仲便小心翼翼得跟在元魍身后走着,这田边的垄道十分湿滑,这二位自然是踏了一脚泥,回去就得把这鞋给换掉。
他们抬头再看元魍,却见这位四殿下脚下如履平地、衣袂飘飘。即使是在田间,这位依然威严不减。最神奇的是,这位脚上的靴子居然会是尘埃不染、洁净如初。
这两人原先只知这位殿下射技厉害,此时心里自然已经晓得了元魍的武功跟自己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心中对四皇子的崇拜敬仰之情又升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正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大舆士兵的鞭抽叫骂声,与老人女人孩子的哭声连成一片。
符昊跟蒙仲循声望去,刚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闹腾,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再抬头看前面,哪里还有他们家四殿下的身影!
另一头,士兵高高举起鞭子,就要朝底下那瘦骨嶙峋的老人抽下去,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个老东西,还敢偷懒!大爷我今天就打死你,那你以后就不用干活了!”
老人抱着身子缩在地上哀嚎。
旁边尽是女人搂着小孩哭泣。
一家子竟无一名壮丁。
那士兵长鞭眼见马上就又要落到老人身上了,却见从旁伸出一条劲臂,紧紧握住了鞭尾。
士兵不及防,竟被那条长臂一拽,大力掀翻在地。
那人跌了个狗吃屎,爬起来,回头就怒骂:“哪个不要命的混账东西。”看到来人面目时,顿时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这不正是来陛下派来督粮的四皇子殿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