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是笨人,虽以前有几分天真,但百花争艳的后宫是磨练人的地方,这位早就变得世故又老练。再观德妃面上虽敬重皇后,但在五皇子薨了之后,德妃暗地里就处处给那位皇后使绊子。
若五皇子真的是自杀,那么德妃该找的报仇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稍稍一联想,明月就猜出了其中端倪。这所有事件的最后得利者就应该是这些事情的幕后策划者。
如德妃被元魍误导一样,明月被自己复杂的心思也给导向了一个看上去是正确答案的方向——要杀她的皇儿元昼的,是皇后跟太子!
于是,虽然德妃跟明月依旧是互相看不顺眼,但到底也算有了共同的敌人,这两位实质上不再互相斗了,而是把攻击目标全然转向了皇后。
由于六皇子元昼的关系,元真觉得对明月有亏欠,这些年,对明月是愈发宠爱了。
即使明家一再衰落,明月在宫中的地位也只比皇后低一点。
明月跟德妃并排而坐,对视一眼,答道:“‘九九归一’的‘一’。陛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元真赞赏:“明妃果真聪明。明妃说的话,朕更喜欢。”
皇后低头抿下一口酒,表情虽然未变,但还是能瞧出几分不悦。
一直默默观察场上众人情绪的元长宁也开了口:“趁着父皇高兴,儿臣也出个谜题玩一玩。”
元真奇道:“长宁居然也有着这兴致?说来听听。”
长宁把目光投向文思衍:“都说文大人是我朝第一聪明人,那我这个题目,就来考考文大人好了。”
一直闷头喝酒的文思衍微微蹙眉。他与这位公主素来交情不多,这位今儿个怎么偏偏点到了自己?
他可不想跟他那老丈人一样,在这宴会上跟个耍猴的似的。
元真当即又笑:“长宁啊,你要考文爱卿,那可得拿出点像样的本领来才行啊。”
长宁微微一思索,信口就来:“一匹马,马行千里。打一字。”
众人还没回味过来,文思衍就开了口:“欲罢不能。”
太子元瑾晃着酒盏嘲笑长宁:“皇姐,你用这点小玩意儿,居然想考倒文大人,也忒小看他了吧。这题,我都晓得答案。”
“哦?”长宁微笑不变,“那么请太子也来答一答?”
元瑾为了显示自己的文学造诣,想了想,也学文思衍,用了个谜面作答:“上加成为盛,下添直成置。”
如同东施效颦一样,这位谜面一出,就让人感觉到缺少了上头两个人堆砌描绘出来的意境。
那两人,一问一答,谜面谜底和谐得仿佛就像平常的对话一般。
一匹马,马行千里。马行千里,欲罢不能。
而太子这句话插上去,就显得不伦不类,实在违和。
过于直白的表述,生硬做作的谜面,光有字谜虚表,没有内里境界,在前面二位的衬托下,就更显得这位太子脑子里一头草絮,没有才华还硬要装文人,还不如直接说答案来得巧妙。
至少,那样,还不会曝出其短。
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班门弄斧。
虽然在座众人很多人心里都是如是作想,但那位是太子,众人也不便发出自己的真实感慨,只得心里暗自吐槽。
元真帝倒是似乎没有注意到太子的谜面,只是愣愣得想着这个谜底:“四说到四,也不知道四皇子现在在何处。”
太子恭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早前已经吩咐下去全力找寻四弟,只要他还在大舆,那么儿臣一定能找回他来。”言外之意,如果找不到他,那么就是元魍叛国投周了。
长宁好笑得看了太子一会儿,全力找寻?该换成全力追杀才对吧?她听元魍说过在瀛洲时看过皇后的杀无赦密信。
转身,也恭道:“儿臣一句谜语,竟让父皇难过,是儿臣的过错。不过太子说得对,四弟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会凭空消失?父皇不必为此忧心。今儿儿臣还带了份礼物来,要送给父皇。希望父皇见到,能忘却烦忧。”
元真叹口气:“长宁有心了。”
长宁拍怕手,只见鎏金栏桥上走过来一个威武男子,一身黑衣,面目如妖,身形壮实,步履沉稳。
在座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位,不是刚刚陛下还在叨念的四皇子,又是哪位?
元魍拜倒在地:“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真惊得居然自上位走了下来,亲自扶起元魍:“皇儿,真的是你?”
元魍温声道:“儿臣让父皇担忧,实在罪该万死。”
元真摇头:“回来就好啊。不过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
元魍神色复杂:“儿臣踏遍大舆土地,却不敢回来。”
元真问:“为何?”
元魍道:“当日宁古城遇袭,儿臣更是遭到埋伏,火势冲天,儿臣差点就葬身火海。后来,儿臣侥幸逃出,一边疗伤,却一边受人追杀。儿臣确信那不是敌军,本以为是父皇派来的人,于是儿臣不敢回来。只是这一年多来,儿臣走遍各州各府,经历得多了,也想明白了,父皇是君、是父,儿臣是臣、是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因此,儿臣,不敢不回来。”
一番话,不卑不亢,大义凛然,动情潸人,饱含着一个臣子、一个儿子的忠义与孝义。
元真本就是聪明人,这话里的重点,他立马就能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