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蓝捂着眼睛,碎金从指缝里透了下来,叹口气:“好一个身在其中啊。”
元魍心知金蓝心细,再多说这事唯恐她知道什么,于是转移话题:“刚刚明翊逼着李德才写了罪己书,并着搜出来的贪污账本,让方之派人给京里送去了。”
金蓝靠向后头,枕向元魍的肚子,把这位直接当靠椅使。肚腹结实,想来全是肌肉。
“你让他别找明月了么?”
元魍努力放松身体,让前面那人能枕得更加舒服点:“他应该知道。找明月反而对明家不利。不过京里头明家的势力怕已经被皇后扫除得很干净了,就算还有,也不能轻易浮出水面。我建议他去将军府找长宁了。”
金蓝点头:“他没怀疑你怎么认识公主的?”
元魍道:“我只道我从京里来,晓得公主不是稀奇。他虽然似乎有很多疑问,但也识趣。”
金蓝看了看前面挥汗如雨的刘全几个,再瞧了瞧一脸满足的灾民们:“后面的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想来明翊自己也能解决。我们趁早离开,早点到临州,我才安心。”
元魍同意:“好。”
入夜。
瀛洲府衙门里门外一片寂静。
灾民们卷着破席,随地就躺着睡了。偶尔能听到几声鼾声或是梦呓。
一条娇小的身影从客房内蹿出,目标明确,直奔府衙大牢。
大牢两旁的衙役直打瞌睡,这身影很轻松就溜了进去。
牢里犯人不多,只有李知府跟孙师爷两个。
此时,这两人正各蹲一边,指着对方互相对骂。
“都是你这狗官!害得我居然要入狱问罪。”
“你这孙子!拿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怪我?”
“别跟我提钱!我替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凭什么最后钱都归你,偏偏祸我就要跟你一起担?”
“哼!我告诉你,京都是我的地盘!他们现在不敢把我怎么样,肯定会把我送到京都去。只要回了京里,我就让他们一个个都别想再活着。还有今天那黑面小子,你看到了吗?他就是皇后娘娘要我们除掉的四皇子!他怎么会在我们瀛洲?瀛洲唯一能通达的地方是临州啊。他那是要叛国,投到南周!如此重要消息,若是呈给陛下,就算我们犯了点贪钱小罪,那定也能功过相抵的。”
“真的吗?”
两人正讨论得热烈,却听一沉闷而又凉凉的女声响了起来:“不管是不是真的,也得你们有命去到京都才行。”
两人大惊,抬头,就见阴影里走出一白衣素面少女,正是白日里在府衙大堂里见过,并讥嘲过他们的人。
来人,正是金蓝。
“你你怎么进来的?”孙师爷指着她叫。
金蓝看了看自己的脚,耐心回答:“走进来的。”
李知府到底是大人,智商分明就比做师爷的高上一个等级:“你进来做什么?”突然就想起这位刚刚好像说了什么可怕的话语,“你说说‘有命去到京都’是什么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少女已经随手就解开了牢门锁,踏进里头,冷着眼,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了。
这少女憨厚的圆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即使白日里这位对他们的态度或不屑、或讽刺,都总是面色温和的。不像现在,那眼神里,没有一点暖意,看他们就跟看尸体一样,冷得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阎王。
这模样,竟让两个年纪都可以做少女父亲的男人吓得心肝儿乱抖。
再蠢,也能知道这少女是来杀人灭口的了。
两人惊得边往外爬,边喊:“来人啊!救——”
后面的话被金蓝一人一块抹布给堵上了。
大约是白日里这两人就折腾得狠了,外面的人听到叫唤也没当回事。
金蓝两臂,一边儿一个勒住两人的脖子就往里走。
两个大男人愣是没挣脱开她的桎梏,翻着白眼在那儿大喘气。
金蓝臂下一用力,折了他们的脖子。
两人昏了过去。
金蓝甩手,把他们扔到地上。
然后拔出匕首。
匕面上映照出金蓝的面目,竟比匕刃上闪现出来的寒光还要冰上三分。
她低身,毫不犹豫割裂两人右手腕大动脉。
血如泉涌。
一会儿工夫,就染红了大牢地面。
金蓝闭了闭眼,转身,大踏步,头没再回一下。
大牢恢复了平静,比她来之前,还要安静。
半晌,横梁上跃下一个黑影,久久凝望少女离去的方向,眸色深沉,看不清里头的汹涌。
那比夜幕还要黑的脸色,正是元魍。
另一头墙壁的阴影里传出血无衣戏谑的声音:“金蓝天生合该就是杀手啊,杀人这么利落。瞧,我说过她很无情吧。”
元魍没答他,转身进了牢房,捡起匕首,在两人心口各补一刀。
血无衣笑道:“怎么?他们死了你还不甘心,还要亲手添上一刀?要不要我给你提供根鞭子,让你鞭尸泄愤?”
元魍沉声道:“不管金蓝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她是金蓝就行。她是为了我杀他们的。但是我不能让金蓝脏了手,我不能让金蓝沾上罪孽。所有的坏事,都该我来做。如果有天理报应,都该报应在我身上。”他没漏瞧金蓝最后那瞬间的闭眼。
血无衣道:“哟,还挺为她着想嘛。”
元魍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我不管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杀我,还帮我疏通经脉,给我功力。但是,你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我不会谢你,你若没有对金蓝不利,我也不会害你。但是以后你若敢动金蓝一根汗毛,哪怕是存了一点点的坏心,你就最好日日夜夜都不睡觉,找齐这天下跟你一样的高手守着你。否则,我定叫你头断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