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魍接着道:“主人家都没屋子给我们住了,我们只有走了。”
成三爷喘得更加厉害了:什么叫做“只有”?依这位话里的意思,最后还是他这个主人家的错不成?到底是哪个魂淡烧了他的房子的啊喂!
据金蓝预测:继脑溢血后,老人家得哮喘的几率一下子又大了好多分。
成三爷忆昔思今,沉痛万分,再次坚定了一个信念:不能跟这群人作对!并且,他准备把这条真理载入家训。
此外,这位爷还打算请画师将这几个神的音容笑貌描绘下来,然后摆在灵堂里,天天三炷香供奉——希望他们早死早超生。
不管成三爷的心思是怎样的千回百转,这群神样的人物总算是肯走了。
当木船驶离江岸好几海里时,还能听到岸上人群激动的欢呼声。听这声音,比那所谓的“火把节”快乐多了。
刘全远眺过去,十分不能理解:“他们到底是在高兴什么?”
玉多多撇撇嘴:“大概在庆祝我们终于离开了吧。”
刘全讶异道:“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可以让船调头再回去的吗?”
玉多多感慨:“所以说,思维定式是阻碍人类进步最大的障碍啊。”
张冲看到那从岛上选出来送他们离开的四位漕帮弟子明显脸色一白,默默从舱里取出划桨,十分卖力得划了起来——这船本来是靠风力杨帆前进的。
刘全感觉到船速明显快了许多,回头瞥了一眼那四人,又道:“其实,就算我们今天不返回去,我们以后也会找机会回那江岛上看看老朋友的。”
张冲明显感觉到这木船晃了好几下,再看那四人脸色,已经是面如死灰了。
张冲同志深刻感觉,等这四人回去后,将这船上的对话禀告给成三爷,那胖子肯定会迁岛移居。
船头。
金蓝依在元魍怀里,怀抱里的温度让她觉得无比舒服。于是,又不自觉巴着他肩头往里缩了缩。
元魍取过毯子,罩在金蓝身上,然后双臂环住她的腰身,恨不得把这人揉碎放进自己的骨血里,不让寒风沁入一点。
“对了,你怎么不晕船了?”金蓝突然想起来这个严重问题。之前,不是昏得心肝肺差不多都要吐出来了吗?
元魍摸摸十分清明的脑袋,回头瞥一眼侧躺在船尾背对着他们准备来个眼不见为净的血无衣,十分不甘心道:“突然就不晕了。跟他拖着我下水游了那么久比起来,坐在船上,就跟在平地上一样了。而且我现在看到这水,也不犯怵了。白天的时候,我下水试了试,居然也能游好久了。”
金蓝笑道:“我觉得他的本意应该不包括教你游泳这项。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大约就是这样子了。”
元魍点头,想了想,问:“那些磷粉、火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火把节第一天,若不是有磷粉助燃,那火不会烧得那么旺盛。今天就更加没有制作烟火跟炸掉胖子那房子的材料了。
金蓝道:“血老大随身带着。”
元魍无语:“他带那些东西干嘛?”
金蓝打个哈欠:“谁知道呢。”原来估计是准备找不到她就炸死自己的,现在她是真不知道了。也许是个人爱好吧。
元魍看看乏了的金蓝,伸手盖上她的眼睛:“睡吧。我给你唱催眠曲。”
金蓝想起这位连虎狼大约都能退避三舍的歌声,顿时抽了抽嘴角,正准备阻止这位折磨她耳朵的行为,就听歌声轻轻响了起来。
“小宝贝快快睡,梦中会有我相随,陪你笑陪你累,有我相依偎。小宝贝快快睡,你会梦到我几回,有我在梦最美,梦醒也安慰。”
竟是当年元魍伤重发烧昏迷时,她唱给元魍听的那首。
事隔这么多年,元魍居然全都记得,一个字都没漏掉。
虽然依旧是没有一个音在调上,但那字字句句却像温暖而又轻盈的鼓点叩进她的心头。
她慢慢迷糊了起来,一会儿工夫,就安心得睡了过去,嘴角一抹甜笑,仿佛这一刻就是她这一生最美满的时光。
血无衣摸出笛子,轻轻吹了起来,和着元魍那不着调的歌声,却另类的和谐。
赵小才抱着小老虎靠在舱门上早睡得不知今夕何年了。
诸葛文才睡在小盆友的外侧,时不时眉头皱几下、牙关打几下,显示睡得极不安稳——看来这几天的经历给这位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刘全跟玉多多两个话唠还在船檐上絮絮叨叨。
张冲大刀挺立,遥视远方,将守夜的职责诠释得淋漓尽致。
又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到底是漕帮的人,对江上各条线路近路小路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虽然是小船,但还是比预计时间早了一天到达了瀛洲。
等这几位下了船,送人的那四位连招呼都忘了打,忙不迭得把船调了头就走。
刘全在后面喊:“你们那么急干吗?”
金蓝回答他:“大约是赶着去投胎吧。”
“赶着投胎”的那几位气息顿时不稳,差点变成“赶着翻船”。
漕帮的追杀威胁解除,不管人家是真同意还是被威胁,总之也算是有了两个盟友:诸葛文才跟成三爷。一伙人心情很是愉悦。
金蓝边走边跟元魍、刘全介绍起瀛洲风土,这几位都是从小就被关在宫里的,自然对各州各地不甚了解。金蓝跟他们所讲的,也不过是当日从宁坤府上那本《风物志》里所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