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个体己话间,金蓝突觉外边安静得奇异,鼻息间蹿入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皱眉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正问着,就见顶上“滴滴答答。”流下了琥珀色粘稠液体,门口也有同样的物什淌了进来。
元魍脸色大变:“火油!快走!”
几人往门口狂奔,却见火势已然大起。
“噼里啪啦”,焦垣断木轰然塌下。
几人抱头伏倒,想要避开这塌陷之势。
却见一顶梁大木堪堪朝着金蓝、宁坤二人头顶而下。
这二人皆是耳听四方,却忘了抬头看看。
元魍心里猛然不安,回头一瞧,不禁倒抽冷气。
说时迟、那时快,宁老王爷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力气,猛得一把推开宁坤。
“哐当”一声,粗壮横梁砸在了老王爷脑袋上,鲜血直流。
宁坤大惊:“爹!”
再说另一边,金蓝只觉热浪扑扑朝着自己脑袋而来,正惊疑间,就见眼前黑影一闪,自己一下子就被扑倒在地,身上覆着那熟悉的身影。
抬眼,果真是元魍!
带火的横梁就直直压在了元魍背上,燃起了他的黑衣,金蓝似乎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焦味。
元魍咬着牙,忍住腹腔内内流的气血,鲜血却依旧顺着嘴角滴了下来,落到金蓝脸上。
金蓝只觉心内一痛,仿似有一只小钻子在一点一点侵尽自己的心脏,直到被钻出一个对穿的窟窿。
她抬袖一把擦拭掉元魍嘴边鲜血:“别流!别流了!”
黑血却依旧溢出嘴角,仿佛永远都擦不干净。
金蓝额角沁出的汗珠比元魍更多。这般慌色,竟是两世间难得出现。
元魍见此情形,心内竟没来由的高兴。
于是,便不憋着淤血,尽数流出。
他想,只要金蓝心疼他,就算流光全身血液,也没关系。
这位皇子,当真忘了此时的危险境地,全副心思、全副眼光,全放在了眼前之人身上。
但,这可把刘全吓坏了。
小太监赶紧跑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才踹开横木,直接用手帮主子打灭身上焦火。
“殿下,没没事吧?”小太监心惊胆战得扶起两人。
这边三人刚脱险,就听旁边宁坤又是大喊一声:“爹!”
只见那老王爷早就有了寻死的心思,为了儿子,居然自己投身到了火海中。
老人脸色红润,不知是鲜血冲上脸面,还是火光映照的,目光慈祥得看着宁坤,声音嘶哑:“快走——”
宁坤眼睛红着就要往火里冲。
金蓝喊:“快拦住他!拦住他!”
刘全跟元魍赶紧一人一边儿抱住了这位。
金蓝眼扫四周,急想出牢之法。
也是天意,竟叫她在墙角看到了一个水缸,盈着漾漾水光。
她赶紧剥下几人外衣,避着火势,到得缸边,将几人衣裳浸水打湿,再回来扔给几人穿上。
辨着出路,几人用湿袖捂住鼻子,拉着挣扎的宁坤迎着火头就往外冲。
一路迅速冲出来,还未及喘口气,就听身后细微破空之声,厉厉传来。
几人本能侧身,避开过去。
抬头一看,弓箭手,已经将这座牢房围了一个圈。只待黄雀落网。
环环相扣,这幕后之人定要叫这几人死于此地。
“世子爷算计一世,可有想过,有一天也会被人算计?”金蓝无奈道。
宁坤双眼喷火,若不是这些人,他父亲又怎会如此尸骨无存?
这般大仇,怎能不报?
凝神发力,就朝围牢之人冲杀过去。
其势之猛,当真是要泄尽心内怒火。
元魍几人紧随其后。
只要打出一个缺口,他们便能逃出生天。
箭雨淋漓而至。
元魍之前被那横木砸伤了腰,紧走几步,才觉韧带痛得直不起来。
却听“嗖”一声,三支利箭旋转逼近眼前,只差分毫,便是刺入心肺,偏偏元魍怎样都移不了步子。
忽然,眼前闪过金蓝的面庞。
那人,就这样挡在了自己身前。
箭穿那人后背。
那人微笑着伸手抚上他的面庞,声音有几许微弱:“傻孩子,怎么不躲呢?”
慢慢的,那人倒了下去。
元魍伸手,接住的,却只有混合着黑烟的空气。
他的瞳孔蓦然散开,木然拾起地上箭矢,猛然抬头,再也看不到眼里的情绪,如同荒原上的豺狼一般,只有嗜血的快感,迎着利箭就冲了上去。
背上的灼痛、腰上的韧痛,仿佛都已经烟消云散,再也感觉不到了。
弓箭手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眼前如同鬼魅般,忽然就出现了一个鬼面的男人,一箭插喉,死不瞑目。
世人皆有不可忽视的潜力,只不过众人性子大多中庸,亦没有被触及逆鳞,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显得平凡不已。
而对于元魍来说,金蓝就是他的逆鳞,就是他潜力爆发的最终条件。
这位,性子本来就比普通人决绝得多,此时,脑中的弦,自然再次崩坏。
杀神再现,血光满地。
就连那愤怒不已的宁坤见到这场景,也冷静下来了。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杀神不顾一切、大开杀戒了。
那面目,那奇异的眼线,此时看来当真可怖,让人从心底战栗不已。
宁坤回头瞧昏迷在地的金蓝,猛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