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沅弟左右:
此次洋枪合用,前次解去之百支果合用否?如有不合之处,一一指出,盖前次亦花大价钱买来,若过于吃亏,不能不一一与之申说也。
吾因近日办事,名望关系不浅,以鄂中疑季之言相告,弟则谓我不应述及。外间指责吾家昆弟过恶,吾有所闻,自当一一告弟,明责婉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岂可秘尔不宣?
鄂之于季,自系有意与之为难。名望所在,是非于是乎出,赏罚于是乎分,即饷之有无亦于是乎判。去冬金眉生被数人参劾,后至抄没其家,妻孥中夜露立,岂果有万分罪恶哉?亦因名望所在,赏罚随之也。
众口悠悠,初不知其所自起,亦不知其所由止。有才者忿疑谤之无因,而悍然不顾,则谤且日腾;有德者畏疑谤之无因,而抑然自修,则谤亦日熄。吾愿弟等之抑然,不愿弟等之悍然。愿弟等敬听吾言,手足式好,同御外侮;不愿弟等各逞己见,于门内计较雌雄,反忘外患。
至阿兄忝窃高位,又窃虚名,时时有颠坠之虞。吾通阅古今人物,似此名位权势,能保全善终者极少。深恐吾全盛之时,不克庇荫弟等;吾颠坠之际,或致连累弟等。惟于无事时常以危词苦语,互相劝诫,庶几免于大戾。
酷热不能治事,深以为苦。(同治元年六月二十日)
“译文”
沅弟:
这回的洋枪很好用,上次解送去的一百支好用吗?如果不好的地方,要一一指出来。因前次的枪是大价钱买来的,如果太吃亏,不能不一一向对方申说理由。
我因为近来办事,有些名望,关系也不小,以湖北怀疑季弟的说法相告,弟弟说我不应该谈到。外面指责我家昆弟的过失,我听了,自然一五一十告诉弟弟,明白责备、委婉劝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怎么可以秘而不宣呢?
湖北对待季弟,自然是有意与他为难。名望所在,是非便出来了,赏罚便分明了,就是军饷有没有也于这里判断。去年冬天金眉生被几个人参劾,后来以至于被抄没财产,妻子和儿子半夜站在露天·这难道是有万分的罪过吗?也是因为名望太大,赏罚也跟着来了。
众口悠悠,开始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如何停止。有才能的人,愤恨这种毁谤的没有根据,就全然不顾,但毁谤仍旧沸沸扬扬;有德的人,害怕这种毁谤没有根据,压抑自己,继续修德,而毁谤也日渐平息。我希望弟弟取压抑自己继续修德的办法,不希望你取悍然不顾的态度。希望弟弟们要认真听我的意见,兄弟们取同一个姿态,共同抵御外侮侵犯;不希望弟弟们各逞己见,于门户之内计较胜负,反而忘了外患。
至于我居高位,又有点虚名,时刻都有颠覆坠落的危险。我通观古今人物,像这样有名位权势的,能够保全、得到善终的极少。深怕我全盛的时刻,不能庇护荫泽弟弟们;而到我颠覆坠落的时候,却连累到你们。只有在平安无事的时侯,常常用危词苦语,互相劝诫,也许可以免于大难吧!
酷热以致不能做事,我觉得很苦恼。(同治元年六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