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婧坐在博物馆的办公室里整理着资料,经她一手操办的云间邦彦图赏析展,明天就要正式开幕了,忙活了半年,总算是尘埃落定。虽然已经过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但那日在醉白池的种种,她还是心有余悸,如今想来,仍会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短短的三个月,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历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正当她分神时,门口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进门的是林梦云。
不打扰吧?又在想什么呢,那个,我来取师兄的毛笔。林梦云轻声细语道。
陈婧听后,笑着从怀中取出毛笔。我正等着呢,没想到是你来取。也幸亏是你,不然他们随便来个谁,我都觉得害怕。
两人走在博物馆的大厅里,并肩闲聊,舒颜微笑。那日在颐园,陈婧醒来已是黄昏,睁眼后先看到的就是林梦云,那张干净素颜带着微笑的脸,她至今印象深刻。
三香在一边煎着中药,杨陌躺在一边还未苏醒,蒋金松被五花大绑在了一旁角落,嘴里塞了破烂桌布。
后来的三个月内,陈婧算是彻底地见识了什么叫怪力乱神,佛道高深。她每天来往于颐园和博物馆之间,在得知她的工作后,为了弥补对陈婧的愧疚,无论如何,误打误撞的将一个普通人卷入了这些怪事中,总是情非得已,所以石林从卢老四那里又取了一只用鲈鱼须做的毛笔,借给了陈婧。
对于这只充满了神秘的毛笔,陈婧从一开始的忧心忡忡到最后的爱不释手,整个人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转变,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迷幻莫测。虽然只能起到很短的效果,但当陈婧用毛笔在邦彦图上的一张石画上小心翼翼勾勒了一遍后,她被眼前的景象征服了,石像动了起来,栩栩如生。
石林说过,若是石像能动,便是这石像上的人物生前最真实的种种。所以陈婧用这只毛笔,静静地观察着这些暂时活过来了的石像,获得了很大的启发,为她的邦彦图收集了从未有人获知过的资料。
看到你这样,我放心多了,还怕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怪异之事呢。林梦云在博物馆门口告别。陈婧微微一笑,笑得很从容,她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这样一个原本与她无关的世界和人物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旦接受,便会逆来顺受,然后顺手拈来。
陈婧曾想过用毛笔来“唤醒”博物馆里其他的历史物品,但林梦云说有些东西可能会一旦苏醒便永远不肯睡去,吓得陈婧不敢轻举妄动,放弃了这个念想。
在送走了林梦云后,陈婧站在博物馆的大门口,工作算是忙完了,接下去的事情也不用她来操心,回头想想这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看着西边颐园的方向,她突然有一种失落感,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莫非,一旦踏入了他们的生活,自己便离不开了吗?陈婧有点魂不守舍,心情恍惚。
远方的落日照着西边的云间第一桥上,老俞站在正中央,点烟吞吐,俯首凝视着东方。卢老四摘下凉帽并肩站立在旁边。夕阳在他们身后,正画着一个大大的圆。
何时动身?卢老四首先开口。
老俞用手指点了点烟头,飘下几滴烟灰掉落入水,化为乌有。明日一早,城中岳庙。
卢老四沉默思索,从老俞手中拿过了香烟,一口吸下,咳嗽连连。
不会吸,就别浪费我的烟。老俞将烟抢了过来,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沉思道:我吸烟就如你每天在这河道里来来回回一样,你哪里是为了清理河道,只是习惯了在这河上来往而已,就和你当初还是一条鱼的时候一样,这是无法抹灭的习惯,是你的寄托。当年我从凤凰山一路游到茸城河下,呼吸自在,遨游畅快,是多么的逍遥。你看这烟雾,让呼吸变得多么的真实,甚至可以触摸。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真实的存在。是属于我的寄托。
也罢也罢,再也不提让你戒烟这事了。卢老四转身走下桥。
屠夫收摊,在远处吆喝着示意回家。西边的落日正慢腾腾地荡漾在晚霞旁,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绯红,与急走赶路回家的人形成了迥异的反差。老俞掐灭了香烟,摸空了口袋找不到下一根烟。
拿去,我这有。屠夫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递了一根烟过来。
老俞憨憨一笑:明天,或者真的要问你借一样东西了。
啥东西?难得老哥你看得上我这点破家当,甭客气,随便拿。
够兄弟,真义气……
两人边走边聊,点烟走路,又是黄昏消白昼。百年渡船,一朝度日。天涯各奔东西,沧桑一消梦难回。从头起,满是别离。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