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停不住地骚动喧哗,拥挤在桥边互相推搡着,不知是谁先开的口,于是一股正义感便理所当然地笼罩在整个桥头。路人纷纷指责,带着高人一等的口吻说着万千道理。杨陌被轰轰烈烈地围观了,此时此刻,彻底体会了什么叫唾沫再小,也能淹死人。
没有人注意到桥下的老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人发现他已经开始打捞垃圾,只有俞晴默默注视着,无视周围的人群,不闻一切言辞和指责,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不肯散去的人群,不绝于耳的说教,试图用道德将两人绑架。俞晴突然一个起跳,从桥上一跃而下。杨陌见状立马紧跟上前。
跳河了,别让他们逃了。桥上一片惊呼追骂,纷纷俯身探头望去,只见一艘木船停在河道上,船尾的老人眼神犀利,一脸冰冷,船头两人并肩站着,不言不语也不动,气氛诡异窒息。众人见状,纷纷禁声。
之前因为远观的原因,杨陌此刻离那老人只有半条船的距离,他才发现对方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一身杀气,而且是一种累积了无数个日夜的杀气。就好比一把绝世好剑,刻意被人封藏了几百年,有朝一日突然爆发,这样的剑最锋利,是一把杀人的剑。
你看到了什么?俞晴撇了一眼杨陌。老人慢慢地划动着船,一路打捞着河里的垃圾向着仓桥方向驶去,放任两人站在船上,仿佛眼里只有打捞垃圾这么件事,四周的一切都成了多余的摆设。
船很快远离了桥头,留下桥上一堆议论纷纷的路人。杨陌的手心起汗微颤。杀气,是杀气。我想我快要死了。
辰露微凉,水清悠长,船行江上,漂漂茫茫。晚风徐来,朝阳已远,潺潺涟漪,烈日炎炎。花染岸边,人留故园,摘之不闻,满地残叶。风暖流年,弹指之间,光阴何许,墨入画卷。一路无言,人薄心浅,泊船踏步,秀野桥边。
岸边是久未打理的绿化,柳条无力地垂荡在水面上,落叶纷飞,野草满地,快要遮盖住沿岸的青石路,显得肃清而荒凉,少有人迹,一间破旧简陋的木屋躲在了树丛中,若不是仔细看,怕是会轻易忽视。对面是茸城最大的医院,闹腾吵杂扰人清幽。很难想象,这样的木屋如何居住,或许只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才会光顾。
隔绝了人们的喧嚣,自成一界,看着对面医院的纷纷扰扰,生离死别。只有经历过岁月沧桑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心境,这是一种态度,一个存于世,隐于世,又远离于世的旁观者的态度。
杨陌和俞晴靠着栏杆看着眼前的风景,红的野花绿的柳条枯旧的木屋,老人开始起灶做饭,自顾自地忙碌起来,期间还是一言不发,沉默不语,仿佛将两人视作了空气,又仿佛此人已与空气融为了一体。
哎,有的人啊,老了终究是老了,装聋作哑真有一套。可怜我叔叔,听信他人的肺腑之言,说什么仗义相助,谈什么生死与共。没看到赴汤蹈火,生活烧饭倒是有一手。俞晴言辞中尽是鄙视和嘲笑。
杨陌开始渐渐明了,几天前老俞说的那个秀野桥边的朋友,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这两天俞晴这么折腾,看来是为了逼着老人开口说话。
潮水开始退了,行人也渐渐地回家,不知不觉已是午饭时间。五月中旬的茸城,气候最是怡人。对面的医院又起争执,估计是病患不满医生的态度,一时气愤要大打出手。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已经见怪不怪。
俞晴抬手摘了一片柳叶,挥手一甩,柳叶如一把飞刀直奔老人左手,突然出招,没有半点预兆。眼见柳叶就要打中老人,不知何处飞出一物,不偏不倚地挡住了柳叶。老人纹丝不动,如泰山般沉稳,依旧忙着自己下厨。待到柳叶落地,杨陌才发现那物不是其他,而是一张薄纸。
谁?谁人坏事。俞晴警觉怒喊,环顾四周。
远处温文尔雅走来一人,斜背着一个布包。杨兄,又见面了。姑娘手下留情啊,卢老先生年迈,可受不了这折腾。
石林小友,里面坐。既然都认识,也一起进来吧。最先开口的,却是那位一直闭口不语的老人,来的这人,却是有过一面之缘,颐园的石林。这个世界真小,人生果真奇妙。杨陌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俞晴一起进了木屋。
木屋很小,四个人算是正好容纳。老人翻箱倒柜地从角落里拿出一盒东西。这是我最后一点草药了,以后没事少来找我。老人对着石林说到。
多谢卢老先生,有了这些草药,足够驱散鬼气了。石林一脸感激之情。
俞晴重重地哼了一声,芊芊玉指激动地指着老人开口就骂。你要救人我不管,你用草药帮西林禅寺的和尚,我也可以当没看见。但你当初答应了俞叔的事情,为何出尔反尔,不理不睬。
老人又是一阵沉思默语,呆坐窗前,任凭俞晴在一边怒气满面,飞扬着唾沫大声痛骂。杨陌和石林尴尬万分,不知如何劝解,只好站在一旁。
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