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潭守。
平日寂静的县令府此时喧闹无比,个个翘首而望,越聚越多。
人群熙熙攘攘,多是看戏来的。
孟凡生淡淡道:“不急,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万事,看你爹的意思。”
听了孟凡生这句话,徐志伟只好将可怜的目光投向徐安...。
随即,孟凡生接着道:“徐大人的儿子可是阔卓的很哪,许了我五千两,是与不是?”
“徐少爷?”
徐志伟心里苦,他确实说过,但条件是对方给自己解毒,然而实在忍受不住体内的毒液腐蚀,便点了点头。
身体里面像有无数只虫在爬,一下子在心上咬,一下子在脑里吸汁,活着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孟凡生笑了。
“五千两随随便便拿得出手,敢问‘徐大人’,这是您一个年俸三十两的‘大官’该拥有的财富量吗?”
南宫沐儿也附和道:“加上养廉银怕也远远不足!你这狗官不但草菅人命,还如此贪婪,简直罪不可赦。”
其实贪并不可怕,南宫沐儿见过不少背地里敛财的高官,问题在于怎么敛财,敛财的幅度有多大。
像徐安这样子将命案当成家常便饭的,确实死不足惜。
“不知县太爷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没有的话就借你家刽子手一用,将你们父子架上狗头铡,如何?”
听见孟凡生此番戏语,徐安压制住心里怒气,凑在师爷耳边轻语几句,师爷迟疑一会,看着现场如此多人,有些为难道:“大人,这么多百姓都在,这样做怕是很难处理后续,而且少爷还在他们手上,这...。”
“你以为我不懂吗?”
徐安沉声,自己乃是无奈之举罢了。
闻言,钱守赶忙闭嘴,他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说一句,就该引徐安烦了。
钱守迈着小步,与其他人说了两句,便有十余人围向府衙的大门。
将围观人群驱出府里,衙门轰而紧闭。
对比之下,孟凡生一脸从容,就算慌,咱也不能表现出来不是。
落了下风,那可就是关乎小命,可不是说说而已。
然而门外喧哗。
“???”
“案子还没结,凭什么闭堂?”
“为什么不让我们看?我们抗议!”
衙役凶道:“再吵就当喧闹衙门之罪论处,谁敢担着?”
此话一出,便无人再争言。
府内。
孟凡生看着凶神恶煞围起来的糙汉,不免心里好笑,指了指身后还被刀架着的徐志伟道:“怎么,徐县太爷这是打算不管儿子的死活了吗?”
“爹,救我......。”
徐志伟遭不住黑蛊的折磨,彻底崩溃,口中不断吐着白沫,眼珠子逐渐上翻,留下一双白漆之眼。
南宫沐儿如惊弓之鸟,快速抽回手。
啧,好恶心。
“你给伟儿下了什么毒...。”
眼见自己的儿子这幅惨样,徐安心里极其难受,对孟凡生放出了狠话道:“若是伟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徐安一定不会放过你二人。”
“徐少爷,这么看来,你在三潭守的地位不高啊,徐大人这番话,都已经打算放弃你了,你听出来了吗?”
孟凡生开始挑拨离间,脸上始终挂着一点微笑。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孟凡生深信,自己态度这么好,对方一定对自己也友善些。
徐志伟全身颤抖,对上孟凡生微笑的表情,他只觉得在与恶魔对视,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从灵魂中感受到了恐惧,哪怕是洪四奇砍掉他的双腿也没有过这样的崩溃。
心灵与肉体,都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少胡说,伟儿是我儿子,本官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徐安死死的盯着孟凡生,思路逐渐清晰。
冷道:“你也不要跟我玩这些虚的,你挟持伟儿上门,显然不是与我们有仇,也不要跟我是什么伸张正义。”
“你,究竟要什么?”
孟凡生顿时对徐安改观。
对方这是在向自己示弱,寻求谈判啊。
不过孟凡生不可能这样子跟他谈判,自己手上的筹码仅仅局限于徐志伟。
所以自己还得唬一会儿。
于是摇头道。
“徐大人,有没有发现,你已经中毒了,若是两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你将和你儿子,一起共赴黄泉。”
孟凡生言语间,淡定自若。
这下反而让徐安怔住,中毒?他什么时候时候下的毒?他怎么下的毒?是他拍他肩膀的时候?亦或是与他闲话之间?
为何一点征兆都没有。
徐安狐疑一眼,不信道:“你也不用与我耍花招,伟儿太过年轻才着了你的道,本官不吃你这套。”
不仅仅徐安不信,连南宫沐儿也不相信,眼中布满了疑惑。
他不过是在徐安周围转了一圈,没见什么大动作,当真使毒到了这种境界?
随即,响起这么一句话。
“徐县令若是不信,可看看自己的手掌是不是变成了紫红色,便是前兆。”
听见孟凡生的话,徐安将信将疑摊开自己的双掌,果然呈紫红色,还隐隐发黑。
问题在于,自己竟毫无感觉。
“......。”
“那又如何?等本县令把你们都抓住,解药还不是手到擒来?”
徐安先是沉默,长袖一挥,不受孟凡生的恐吓,孟凡生的眼神不由得在徐志伟和徐安之间徘徊,当时徐志伟估计也是这个思想。
孟氏鉴定,徐志伟绝对亲生。
嘀咕道。
“我不得不佩服,你们两父子还真像,连行事说话都如出一辙,也真是天真,如果我没点把握,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跑到你的老窝里来吗?”
这番话,不无道理,他既然能轻松对付伟儿带去的精兵,那府里这么人手也不一定留得住他,若是他能一走了之,那他们两个便九死一生。
徐安语气软了几分,道:“我们原本就净水不犯河水,只要你拿出解药,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如何?”
如果光是为了保全自己,孟凡生何至于跑到县令府来。
孟凡生摇摇头,徐安估计也是脑子混乱,说话语无伦次了。
伸出三根手指道:“我有三个条件,你若是答应我,我就放过你们。”
南宫沐儿急忙拉住孟凡生的袖子,观其眼神,孟凡生便知道她在心里与他说了这样一番话。
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既然我们占优势,直接让本姑娘杀将而去不就成了。
你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傻?
孟凡生摆开南宫沐儿的手,示意让她别闹,低语道:“我自有打算。”
南宫沐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心里默念孟凡生教她的词,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你说,只要在原则范围内,我都答应你。”
徐安心里憋屈极了,从来只有他压榨别人,哪里受得了别人欺负他。
憋屈,太憋屈了。
不知怎么的,从徐安口中听到原则这个词,孟凡生觉得好笑。
孟凡生这才踱着步说出他的条件,他每进一步,那些衙役便退一步,自己退一步,他们便又进一步。
既怂,又得护主。
做护卫,也是不易。
“其一,赵氏一案,你心里也应该清楚,李氏指明赵氏要坑她五百两,其实她就是怕你不认账,你怀里这五百两,怎么来的,我不多说,你就说,我猜的对不对便是。”
一听此话,李氏与徐安皆惊了,这个少年,简直就是断案天才,如此便推测出来幕后之事,何其可怕。
莫非是朝中派出来的一位游历钦差?
嘶。
这么一想,徐安心里就更加惊讶了。
孟凡生淡淡道:“所以我要你秉公执法,不算过分吧。”
徐安点点头,拍下案板道:“本官宣布,赵氏冤屈,李家杀人偿命,其中事由,当细查,并归还赵家祖宅,不得再行骚扰,且赔偿五百两银票于赵家,赵氏一事结案。”
“多谢少侠,少侠大恩,赵家欠少侠莫大恩情.....。”
赵氏闻言,喜极而泣,接着伏在自己相公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女神开眼,为他赵家平冤啊。
然而有人欢乐有人愁。
李家之人满脸愁容,惊恐万分,口中呼冤道:“大人饶命!李家多年孝敬徐大人,徐大人万不能因为一个毛头小子对李家下手!”
徐安充耳不闻。
现在不是他能选择的,自少年告诉自己中毒,他越发觉得心里、胃里有条虫子在蠕动。
自己必定是中毒了。
想到这里,徐安挥挥手,让衙役将他们全部拖了下去,他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管别人的死活。
孟凡生满意地点点头,说第二个条件。
“其二,我要你既往不咎,取消城里压榨百姓的各种政策,而且不得干涉我们在城里的自由,我要你的官印,如此,你县令的所有权利都受制于我,我才能放心给你解毒。”
要官印?
这如何使得!
徐安急了。
要他官印,如断父母财源。
不可不可。
徐安摇头道:“官印我是不可能给你,你换其他的,我都考虑答应你。”
“徐大人可是想清楚了?实话说,你这里的手下虽多,而且每个都如虎狼之兵,但我要是想走,你怕是拦不住,届时等你们毒发身亡,我再回来,一样可以洗盘三潭守,我只是嫌麻烦,才与你在这里谈判,徐大人你得考虑清楚。”
徐安原本踌躇不决。
听到洗盘这两个字,徐安越发坚定,眼前这个少年,乃是帝王差遣而来?
终于下了狠心,眯眼将官印丢了出去,孟凡生笑了笑,一把接住。
夸赞道:“徐县令果然是聪明人。”
“我的第三个条件,我要一笔钱,不多,我只要五万两银票,现在就要。”
五万两!
若是说前面都都忍了。
五万两着实把徐安惊着了。
拍桌而起。
激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