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纷纷落坐,弥乐奏响,妖媚舞姬扭着曼妙身姿来到场中央,一时间气氛也活跃起来,在场众人纷纷相视敬酒,不亦乐乎。
一曲歌舞毕,众人纷纷为太子送上祝词,捎带着皇后,夸得是天花乱坠,凤颜大悦,场上气氛也欢愉到极点,这时,清风不知从何处来,在黎羽耳旁言语几句,话毕,又转身离去。
忽听得盘子落地之声,奏乐声戛然而止,男人粗鄙的叫骂声传来:“你这贱婢!竟敢将汤羹洒在靖王殿下身上,还想不想活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侧目。
“靖王殿下饶命啊,奴婢头次当值,许多事还不熟练,这才.....”小宫女被吓得半死,哽咽着趴跪在靖王面前不停磕响头,碎片残羹散落一地,小宫女额头正落在碎片上,顿时殷红鲜血绽开一片。
大喜之日,落红,极是不详,皇后此时面色已有不悦。
仆人哪里听得她这番话,一脚将小宫女狠狠踹翻,“贱婢,做错就是做错,哪来的这么多理。”
“放肆!”靖王厉声呵斥,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却是阴冷刺骨。
“听见没,靖王殿下说你放肆。”仆人朝天的鼻孔,彰显他此刻是多么的洋洋得意。
可还没等他得意够,便是重重一脚落在肚上,仆人直接四脚朝天,他捂着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
靖王怒道:“畜生,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的你在这狗仗人势。”形势骤转,在场的大部分人看热闹无不看的津津有味。
太子刚攒紧的拳头又默默松开,他的人岂由得别家奴仆教训,他本想好好教训这人一番,但皇兄已出手,只好作罢。
靖王转身面向太子和皇后道错:“是儿臣管理无方,扰了母后,太子的雅兴,儿臣回头定将这恶仆严惩。”
皇后叹息一声,随即摆手:“罢了罢了,他也是护主无心,冯尚书也是有错,如此重要场合,竟让个毫无经验的小宫女作差。”
“这靖王府的奴仆也太嚣张了吧,看来平日没少为非作歹。”
“可我看这靖王除了不苟言笑,为人也倒谦逊,不像是仗势欺人之人。”
“是啊,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人虽看着不易亲近,但对府上家丁极好,许是这样,才助长了此等恶仆的气焰。”
“......”
一时底下吵吵嚷嚷。
皇后被吵的心烦,手扶着额角,道:“诸位卿家莫吵。”声音不大,却威严有力,场上顿时安静。
“宣儿,你先去换身衣服来。”
靖王黎尚弯腰作揖:“儿臣遵旨。”
他上前将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扶起,眼锋骤然扫过身后,“还愣着作甚!”
那仆人一怔,立即屁颠屁颠上前扶住小宫女,陪笑道:“小妹妹,方才是小的不对,您大人大量饶过小的这一回。”
那小宫女脸色苍白,嘴巴直打哆嗦,正眼也不敢瞧,见他忽现殷勤,忙吓得仓皇而逃。
众人轰然而笑,气氛忽然放松,乐声重新响起,场上又是一片其乐融融,好似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酒杯后黎羽嘴角微微上扬,着实是一场好戏啊,只不过偷偷加点佐料,便回味无穷,有意思,不知梁先生对他这礼物可满意。
思及此,他抬头望向对面坐着的梁成,目光相撞,梁成端起酒杯冲他敬酒一杯,嘴角的微笑更是富含深意。
红霞映天时,宴席才毕,众人散去,宫人又开始忙着打理。
“陈王殿下请留步。”
黎羽回头,正对上梁成。
“梁先生是有何事?”黎羽道。
梁成恭敬一拜:“方才多谢王爷的大礼。”
顿了顿又道:“王爷要知梁某的心自始至终还是向着王爷的,若王爷想,梁某随时可......”
黎羽将打断他:“先生既已为靖王做事,难道就不怕靖王多想吗?”
说话时,靖王从远处走来,黑色玄袍,面色阴沉,粗眉深目显得眼神凌厉无比,他天生便长着张冷酷的脸,而在他身周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人隔绝在外。
“靖王殿下。”梁成拜道。
靖王微微点头,转而看向黎羽,“先生与陈王,本王毫不在意。”话及此,表情转变,竟似有一抹嘲讽在里面:“莫不要将你那卑略的谋逆之心放在我身上。”
黎羽轻笑:“大哥还是喜欢这般胡言乱语。”
靖王未言,侧目直接上了马车。
“王爷,那我们便先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还望王爷下次不要再将我扫地出门。”梁成笑道。
黎羽略一浅笑,回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梁成回到紫竹园时,天已完全黑掉,刚出宫门,他便派南絮出去办一事,所以他是一人坐马车回来的。
此时南絮已在门外候着,见马车驶来,连忙迎上前,直到马车完全停稳,才撩开门帘,和那马夫一起小心翼翼将他抬下来。
入紫竹园后,大门刚关上,四周围墙下的铁刺便直接蹿起,半米之高的铁刺,谁若是敢翻墙进来,非穿肠破肚不可,如此阵仗,却只是这紫竹园的第一道小小的防御,之后无数的机关暗甲防不胜防,所以这也是他这么久还活的好好的首要原因。
“公子,以后在外,就算有再紧的事,也要让南絮陪在您身边,今日之事万不可再发生。”南絮道。
梁成应声答应:“今日实属情况紧急,对了,人可带来了。”
“带来了,正关在柴房。”
嘴角挂起一抹诡笑:“正好,我正愁找不到人来试药呢。”
就是这个笑容,每次只要他脸上浮现这样的笑容,便预示着即将有人要死去,且死相极其惨怖。
柴房的门被推开,里面躺着个男人,双手双脚被捆起来扔在柴堆中,他躺在那一动不动,似是晕厥过去。
“把他弄醒。”梁成低声言语。
南絮上前用冷水将他泼醒,那人受到刺激,猛地尖叫爬起,看脸竟是今日宴席上挑事的仆人。
梁成点头示意南絮。
南絮领命,上前将那人左袖撩起,手腕之上,一条黑色犹如青蛇的印记直上蔓延到臂膀,片刻之后,又消失不见,而那男人先是一惊,很快又平复下来,印记也随之消失。
梁成道:“果然,今日在席上,只粗略看到一块青印,现在细细一瞧,却是暗门安插在靖王府的卧底。”
暗影中有一种人,被称为死侍,皆是些穷凶极恶之徒,无路可走投奔暗门,因其性恶劣,所以被种上噬蛊,副作用便是那青印,青印平日是看不见的,唯有受惊时才会看见。
所以死侍都会极其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毕竟生而为人,情绪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克制住的。
在见到梁成的一瞬间,那小仆便明白了一切,他心如死灰,脸上充满绝望,他明白自己的生
命即将走到尽头,他只恨自己不够优秀,如此轻易便被识破。
“南絮,将我新制的蛊送与他偿偿。”梁成脸上的笑是兴奋的,是兴奋到诡异的,他嗜爱鲜血,喜欢看见人痛苦的死去,尤其死在他研制的蛊毒下,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死态,但无一不是血腥的。
南絮接令,从怀里取出一小节竹管,而这里装的正是她一早准备好的蛊虫,她走向仆人,仆人拼命向后缩,脸上写满恐惧,他知道若是中了这蛊,会比将他千刀万剐还要恐怖,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瞬间他的眼神黯淡下去。
南絮察觉不对,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擒住那仆人的下颚,使之张开,并取出藏于舌下的毒,扔在地上。
“不急,你总会死的,暗门那套死法太没新意,该是换个新的死法了,你说对吗?”他低头摩挲手指,悠悠然道。漫不经心的语气和轻柔的姿态,竟让他呈现出一种变态的魅感。
仆人双眼已血丝密布,他愤怒以及厌恶地瞪向梁成,心中是怒火,可他的身体却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害怕。
“就算我死了又如何,你既背叛暗门,又投靠皇室,即便是石长老也保你不得,至今所有潜伏于京都各处的暗影都已将矛头对准你,你怕是活不得了。”
梁成笑了,他笑得张狂,笑的放肆,笑的嘴唇发青,他摆了摆手,笑依旧没有停止,可却没了声音,他贪婪地盯着那个仆人,用他蛇蝎般的眼神。
南絮拔掉竹管的软塞,又再次擒住仆人的下颚,仆人惊恐的瞪大双眼,拼了命的挣扎,可却依旧无能为力地看着竹管内爬出来的血色蠕虫从他的脸颊爬过他的嘴角,再爬进他的鼻孔。
蛊已种,南絮面无表情地将他扔在一边,又转身回到梁成身后,仆人就势跌倒,浑身打着冷颤,他闭紧双眼,等待着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半晌却什么也没发生,他又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梁成。
“为何毫无反应,莫非,莫非......”话说一半,他已浑身瘫软,涔涔冷汗将衣服打湿。
“直接死掉该多无聊啊,慢慢的,一点点的被啃食殆尽才有意思。”说这话时梁成的眼睛都在发光。
紧绷的弦断了,仆人声嘶力竭地怒吼:“你这个疯子,你可知暗门门训禁止以活人养蛊。”
是的,他想用这些可笑的理由试图阻止梁成,可梁成显然不受这套,只把他当做玩物般,百无聊赖地盯着看。
南絮往他嘴里塞满布条以来防止他咬舌自尽,不仅如此,他连任何逃离的希望也没有,因为他的双手双脚皆被砍断,以火止血,塞进木桶里做成了人彘,他的肉体终将作为养料,来实现他最后的价值。
而这一切一切在梁成眼里,只当是一场狂欢,他对死亡有着疯魔般的痴恋,可同时他又不得不苟延残喘,所作所为是为了更好的活着,还是更好的死去,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王府内。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男人夜挑灯,身披大氅坐于案桌前,闻窗外竹子压断声,知今夜又是雪,那方佳人却不知如何度过漫漫雪夜。
“清风~”黎羽将起稿好的信塞入信封。
守在门外的清风,听命即刻入门:“王爷。”他恭敬拜道。
“替我将这封信送到那里。”
清风片刻犹豫:“王爷真的要走到那一步吗?”
黎羽笑道:“那一步又是哪一步?究竟走哪一步,本王心里有数。”
清风眉目低垂:“是属下多嘴。”话毕即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