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陈敬王黎羽正于书房中作画,笔尖轻轻一点,雍容华贵的牡丹便赫然展现在面前,正画到酣畅淋漓之时,屋外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听声音却是离这越来越近。
黎羽眉头紧皱,放下手中画笔,他倒是想看看谁能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在王府撒野。
将门推开,忽地有一人跌入他怀中,本能的抓紧,待定睛一看,却是个头戴黑色面具的人,且面具上还刻着弯月的图案,此人肩膀中箭,伤口往外冒着黑血。
箭中有毒!黎羽目光扫视,果然,不远处躺着一具死尸,一剑封喉,干净利索。
听到动静,有侍卫匆忙赶来,见到此景,慌忙执剑跪下:“王爷恕罪,清风救驾来迟。”
“无碍。”
话音刚落,又有侍卫前来,神色更是慌张:“禀报王爷,侯府派人来,说是有刺客入府,要求入府搜查。”
感觉袖子被人紧紧拽住,黎羽低头,怀中人艰难喘气。
“救我。”她双眸涣散,气息极其不稳,若是放任不管,此人必死无疑,这等闲事他本无道理管,可此时他却像鬼使神差般,竟想要救她一命。
“报~”又有人上前来报。
“侯府又带着大批人马硬闯陈王府,属下尽力阻拦,却寡不敌众,只得前来禀报。”
“放肆!”
气氛倏地降到到冰点,就连平日鲜少发脾气的陈敬王也大动肝火起来。
“清风,”他对自己的贴身侍卫道:“且告诉侯府的人,本王未有见过什么刺客,若是刺客真的在我府上,本王定双手奉上,可若他们要硬闯王府,休怪本王不客气,堂堂陈王府岂容他人造次。”
清风接令,其余人也一同前去,黎羽唤来贴身侍女香兰,吩咐她将所需物件一并取来,随后一把抱起怀中人踏入书房。
轻手放到床上,用剪刀将箭剪断,侯府所造的箭都带有倒钩,不能强取,只能用刀剜出,黎羽将刀刃放入火中炙烤。
事不宜迟,刀入皮肉,钻心之痛,黑衣人闷哼一声,箭脱肉绽,黑血汩汩地向外流,却并未有变红的迹象,看来毒已深,黎羽将事先准备好的解毒丸送与她口中,这药丸虽能延缓毒性,却并不能真正解毒。
伤口包扎好之后,他又吩咐侍女将所有东西都带下去。
他注意到黑衣人面上带着的面具,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此人是暗影,侯府如此焦急地寻找刺客,难道是北平侯出了事。
面具仿佛有魔力般,吸引着黎羽想要一探究竟。
江湖中从未有人见过暗影的真面目,他们从不以真面目示人,黑金面具将他们笼罩在神秘之下,就算有人将其活捉,他们也会在被捉住的那一刻咬毒自杀,紧接着尸骨化为一滩水,令人无迹可寻。
如此想着,手便不自觉覆上去。
面具揭开,一张绝美却又稚嫩的面容展露出来,竟是个小姑娘!乍眼一看,还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小姑娘眉头紧皱,额间汗珠涔涔,下唇一抹红晕,原来她方才一直紧咬着嘴唇,竟是咬出了血,看她面貌不过十六七,却有这般胆识和体魄,不禁让人感慨。
肩膀火辣辣的疼,随着意识的逐渐清明,那份像是被火灼烧的痛感压得朗月越来越难以呼吸,她记得自己被剑射中,然后被追入一家宅院,然后......
恍恍惚惚睁开眼,眼前的身影逐渐清晰,是位气质儒雅的公子。
你?话未出,便惊觉面上一空。
”我的面具!”朗月骤然清醒,奋起直身,掐住陌生男子的脖子,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你是谁?为何摘我面具!”
她连说话的气息都不稳,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也没松,汗珠跌落在黎羽脸上,却是冰冷刺骨。
“公子?”手上力气渐松,朗月猛地甩头,睁大双眼仔细瞧身下的陌生男子。
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莫怕,在下并不是什么坏人......,救人要紧,那药姑娘可以拿去。”
是七年前,渭城边,赠药与她的少年!眉目依旧,气质依旧,是他没错!
“公子!”朗月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七年前,公子赠药之恩,朗月没齿难忘。”
赠药?黎羽有些泛起迷糊,很多事只是随手一做,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赠药于她。
见黎羽好似并未记起,她有些焦急道:“公子可还记得,七年前,渭城边,你曾赠药给一个女孩。”
黎羽还是摇头,朗月越发焦急,“女孩浑身脏兮兮,本来是想抢药的,却被人逮住,幸亏公子出手阻拦,还不计前嫌赠药给她。”
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可那年灾荒,救过的人太多,他记不清面前人究竟是哪个。
朗月接着道:“而今公子又救我一命,命上加命,这恩无论如何也是要还的。”
黎羽将她扶起,“姑娘大可不必,当年之事,举手之劳而已,况你这毒只是暂且缓解,我这里并无能够根治的解药。”
“可若不是公子方才出手相救,朗月怕是已经成了那侯府里的孤魂野鬼。”
她又接着道,“公子既知我的身份,还肯出手相助,朗月感激不已,可是,”,她面露为难之色。
黎羽自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微笑道:“姑娘不会是想杀我灭口吧。”
朗月连忙摇头:“朗月绝无此意,公子对我如此大恩,我怎能恩将仇报呢,只是朗月身份过异,决不能被人看了真面目,如今,也唯有此法了。”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红色药丸,“此乃禁言蛊,公子若将它吃下,便不可将我透露半分,否则便被蛊毒侵蚀,生疮流脓而亡。”
朗月话刚说完,黎羽就直接拿过药丸,吃进嘴里。
“你,你...不怕这是毒药吗?”朗月没想到他会直接将药吞下,没有丝毫犹豫。
“不这样,姑娘怎会信我。”他道。
不知是否因毒的作用,朗月的头脑开始发昏,四肢渐渐有些麻木,没时间了,她必须尽快回暗门找解药,蚀骨散的解药就在暗门的药房,她必须尽快回去。
朗月望了一眼窗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抽出手里的佩剑,剑落,一缕青丝飘入她手里,她将青丝绾成小结递给黎羽。
“说过再见时,必要报恩,如今我身上没有东西可作为信物,唯有这青丝,它便是证明,等过些时日,朗月再来寻公子。”话说完,又重新戴上面具,匆忙而出。
独留下原地怔愣的黎羽,方才含在嘴里的药丸已经融化开来,甜蜜带着清香的味道充盈整个味蕾,这天下竟有这般甜蜜的蛊毒,他望着手里的青丝,扬起的嘴角旁现出浅浅梨涡,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王爷。”门外清风来报。
黎羽又回到画作前,执笔淡然问“可是侯府出了什么事?”
清风表情凝重道:“北平侯死了。”
黎羽只是稍微顿了顿,便又接着点墨作画,“人可走了。”
“清风将王爷原话奉上,他们也无可奈何。”。
就在方才,来书房的路上,他见一道黑影闪过,自知那刺客已走,自家王爷的心思向来不是他能够猜的,可北平侯一死,恰又被人见到刺客逃往陈王府,恐怕.....
“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黎羽抬头看向清风,淡淡道:“这恐怕只是刚刚开始。”
“王爷这是何意?”清风不解。
北平侯与徐家千丝万缕,他的倒台意味着徐家也将要遭殃。
最后一朵花落,黎羽收起画笔,道:“看来他还是动手了,此等无心之人怎配真心对待,可本王却不能左右他人意志,既答应了他的请求,自要照顾好故人,南依那边,知道该怎么做吗?”
清风点头,“是,属下定不负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