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一剑宗的老前辈?”
陆祚英没想到张仲人能回答得如此干脆,一时之间倒是有些语塞了,又反问了一遍。
“嘿,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是你先问了我才回答你的吧?咋啦,还怕老夫我骗你不成?”张仲人从地上站起来,乐呵呵的说道。
“前辈您多虑了,晚辈没有质疑的意思,只是没想到……”陆祚英本想解释,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张仲人打断了。
“老夫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张仲人笑着摆了摆手,从怀里掏出那把三星短匕冲着陆祚英挥了挥,接着道:
“跑到那什么剑庄里教训一群眼比天高的小兔崽子们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难为还有人能一眼把老夫认出来。
嘿嘿,要不说咱两家有缘份呢?
你也别前辈前辈的叫我了,等一会儿我收了你家孩儿做徒弟,咱们可就是平辈了呢。”
“收我孩儿做徒弟?”
陆祚英当然是个识货之人,很快便认出了张仲人拿在手里晃来晃去的匕首果真是剑庄的神兵利器!
按照剑庄那股子傲视天下的尿性,若非剑庄弟子,想把剑庄中的宝贝带出来谈何容易?因此对于张仲人所说的话不免又信了几分。
可信是信了,收自家孩儿当徒弟的话又该从何说起呢?想到这儿陆祚英难免疑惑起来,扭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我跟你讲啊,你可别想着赖帐!”
张仲人看陆祚英似乎有点不太乐意的意思,急了,忙说道:
“你家那小犊子抢走了老夫的宝贝,还耽误了我取龙珠修行的大事,要不来给我当徒弟,那老夫多亏得慌?你老小子可别仗着这是在你陆家的地界就欺负我一个糟老头!”
“龙珠?”
陆祚英可真是越听越迷糊了,怎么又跟龙珠扯上关系了?
原来刚才张仲人在跟他们述说的时候只讲了男婴如何御剑斩妖,如何用剑阵困住自己,但是却没有一句话提及过黑龙。
“听前辈这么一说,在下这才想起来,适才我在寻找拙荆之时,于太湖之上听到这边有龙吟之声传出,不知前辈可否告知一二?还有那麒麟兽,既然已被我家孩儿斩杀了,那它的尸身不知又到哪儿去了呢?”
张仲人听到陆祚英接连抛出问题,整个头都大了。
原来刚才情急之下黑龙不顾伤势,奋起最后一丝气力撞向了拼死一搏的妖兽,替男婴挡下了那一记凝聚着妖兽万年修为的最后一击。
为了不让余威波及到男婴,黑龙竟是硬生生顶着形神俱灭的风险,卷起随时可能引发妖丹爆毁的麒麟兽残躯跟头颅往太湖中央飞遁而去了。
而这一幕恰巧又被刚醒过来的乔氏看见。
但是因为她刚刚苏醒,神智尚有些迷糊,并未看清黑龙样貌,误以为只是张仲人施的法术救了自己母子,所以才会在陆祚英赶到的时候让他去替自己道谢。
而至于张仲人为何闭口不谈黑龙,其实也正是是由于受其行为感动,不愿再有人循着踪迹去打搅它罢了。
如果黑龙能够侥幸逃脱,没有与妖兽玉石俱焚,此刻必定也是虚弱万分,少一个人知道它的行踪,对它而言就多了一分生机。
可他张仲人到底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在脑海中盘算如何回答陆祚英的问题,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晌,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说辞,于是干脆耍赖皮,含糊道:
“反正我张仲人不会撒谎,你家孩儿就是抢了我的宝贝,这个徒弟你同意我也要认,不同意我也要认!”
说完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倒是自己跟自己生起了气来。
陆祚英被张仲人这一番举动闹得哭笑不得,凭他的眼力见怎会看不出其中必定含有隐情?
只是此时张仲人不说,恐怕是因为担心人多口杂,不便开口。
想到这儿不免扬起了一丝笑意,对这个没有丝毫城府的邋遢老头多了一点好感。
“既然前辈不说,那在下也就不便多问了。可既然您想要收我家孩儿做徒弟,总不至于一直呆在这个地方吧?
何不如先一同到府上去,收徒之事容我回去问过家中长辈和夫人之后再做商议如何?”陆祚英轻声说道。
张仲人坐在地上仰头想了想,觉得既然他陆祚英不再追问了,也没有拒绝自己收徒的想法,那么也该适可而止了,不然万一留下来不好的印象以后可不好相处,于是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那也不是不行。”
陆祚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前辈同意了,那咱们即刻便启程?”
张仲人尴尬着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脚下的土地,说道:
“你以为老夫愿意搁这个地方待着?还不是你家孩儿干的好事?他不把剑阵撤了,我怎么出来?若是强行破阵,又怕伤了他,你说我咋整?”
陆祚英也犯难了,他知道张仲人说的确实是实话。
凭张仲人的修为,如果真想强行破阵的话,这个剑阵根本拦不住他,但是就像他说的,一旦强行破阵了,那么结阵之人必定要受反噬。
以这个剑阵的强悍程度来看,如果真是自己家孩儿布下的,不管他如何天赋异禀,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灵力有多强,一旦遭到反噬,他那个尚未经过锤炼的肉体可绝对承受不了。
由此看来,加上张仲人一心想要收徒的种种行为,这邋遢老头之前说的那些关于自家孩儿的话也未必不是真的。
“前辈乃是剑道上的风云人物,您都束手无策,在下自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陆祚英苦笑着说道。
“扯蛋!你小子什么修为老夫一眼就看出来了,能没有办法?还不是怕伤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罢了罢了,好在你家那小公子未经雕琢,不懂如何调动自己的先天灵力,加上在此之前已经消耗过一次了,只需再等些时日,待他灵力完全收敛,不再似刚出娘胎时这般不受约束,剑阵自然也就消失了。”张仲人说道。
“那不知要等到何时?让前辈在这里任风雨袭扰,终究不妥呀!要不然这样,在下让族人们带着贱内跟孩儿先行回去,由我在这里陪伴前辈如何?”陆祚英道。
张仲人忙笑着摆手摇头,拒绝道:
“可别!你们陆家刚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出了许多的事情,你留在这里陪我一个糟老头子可不好!
还是随着他们一同回去吧,老夫从来都是风里来雨里去,风餐露宿惯了的,不碍事。”
“可这……”
陆祚英还想再说什么,张仲人直接摇手打断道:
“都是糙汉子,这么矫情作甚?快走吧快走吧!等你家那宝贝儿子额间的剑印消失了,老夫自会到你陆家府邸中讨杯酒吃。”
说到这儿,张仲人将身子往陆祚英靠了靠,示意他蹲下来离自己近些,接着小声说道:
“何况天威难测,有钦天监的那帮老不死在,只怕有些人现在已经坐不住咯。”
陆祚英闻言脸色大变,本还想问些什么,却见张仲人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了,自顾着侧卧下来,也不管地面如何潮湿,说道:
“快回去吧,接下来这几天可且有得你忙呢!老夫估摸着也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了。”
“好!那前辈暂且在这儿受些苦,等回头来府上了必定好好给您赔罪!在下这就带着族人们先回去了。”
说完,陆祚英也不再推脱,带着族人们急匆匆地走了,只留下张仲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太湖边上侧卧着。
等所有人都走的远了,张仲人才又重新坐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副用作占卜的龟壳,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快速地卜了好几卦,却是每一卦都卦象惊奇,均暗合帝王之数!
他在吃惊的同时却也有些窃喜,没来由的想到了自己那个已经作古了的不着调师父,接着便微笑着闭起眼睛喃喃道:
“嘿嘿,坠龙,坠龙,到底谁才是真正应劫的坠龙呢?啧啧啧,这个天呀,恐怕又要变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