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乐极生悲,不知何时青田道长已站在姜枫身后,将其话语尽收耳中,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强忍怒气,听这小子还能放出什么屁来。
空印和尚几次暗示姜枫,使过眼力,踢过膝盖,甚至掐过大腿。
无奈姜枫酒兴正酣,哪会理睬空印这些小动作。
“空印师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憋屈日子我是过够了,真恨不得那老东西早点断气,然后你我兄弟行走江湖,吃肉喝酒泡妹子,想想那日子就觉得舒服!”
“枫师弟,这个‘泡’字是何意啊?”空印兀自不解道。
而青田道长听到此处,再不能忍,上前揪住姜枫耳朵,一把将其扔出窗外。
从二楼骨碌碌摔到大街上,姜枫才醉意稍解,不明所以地看着四周。
路过百姓纷纷驻足,楼上亦有多人向下观望。
“这不是莫高城的大英雄吗?”
“是啊,这……这是从哪掉下来的?”
“刚才我看到了,就是从这家酒楼摔出来的。”
楼下百姓议论纷纷,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楼上也是瞬间炸开锅,一窝蜂挤到窗边,恨不能瞧个仔细。
“哟!看样子是没少喝啊。”
“可说呢,一下子领到十万赏金,还成了莫高城的大英雄,能不喝多吗?”
“喝再多也不能跳楼啊!”
“说得是,怕不是得罪了谁,被打了吧?”
二楼四位行商打扮的客人,正围坐一桌聊得起劲儿,句句没有逃过青田道长的耳朵。
“净胡说八道,听说他是这莫高城的英雄,现在这关头,谁敢打他?”
“不好说,总有那些见不得别人起势的小人。”
“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
此人说话最少,眼中带着机警之色,刚刚实在听不下去,才压低嗓子提醒桌上其他人。
“怕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谁还敢拿咱们怎么样不成!”
“有道理,听说在莫高城猖獗已久的鬼头帮,不知被谁一窝端了,现在咱们这些行商路过边境,可不用再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鬼头帮倒还罢了,最可恨得是那些胡狗,抢了东西还要杀人。”一人咬牙切齿地说。
“这不是刚听说突厥可汗被割了人头嘛,量那些胡狗也不敢再瞎折腾。”
“我还听说,咱们大罗帝国的白虎军团已达西凉边境,说不定河西胡州收复有望啊。”
“据说白虎军团在四大军团中,论杀伐排第一。”另一人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要知道白虎军主帅赵信可是有“兵仙”之称,看来西凉国要长长教训了。”
提起赵信,说话之人不觉间露出崇拜之意,兴奋地满脸通红。
“谁让他们夺我河西胡州,活该!”
几人相谈甚欢,再加上喝点酒,言辞间便少去许多顾忌。
“那还不是这莫高城城主没用,二十万大军无功而返,还落得全军覆没,要不然胡州能丢?”话最多那人颇为气愤地说。
“你们几个不要命了,别忘了咱们就在这莫高城里。”话最少那人再次出声。
“就……就……就你胆小!”另一人结巴着嗔怪道。
“好好好,不聊这个,说点别的。”又一人打圆场。
“你们说谁敢动手打这莫高城的大英雄?”
“刚才他在雅间里喝酒,我多少听到一点,好像是一个什么老头,反正挺招人烦的。”
“胡说八道,那老头若在这里,这大英雄还敢骂他?”
“人家这不是刚做了大英雄嘛,之前受那么多委屈,现在当人面骂两句,发发脾气也正常!”
本来青田道长听他们说得有模有样,并无打扰之意,可听到这几句,刚压下的火气重又涌来。
空印和尚躲在雅间,暗诵一声佛号,却完全没勇气出去阻拦。
青田道长可是和他师父不相上下的人物,莫论实力,就说辈分,也不容他有半点造次。
只听窗子哗啦一声碎掉,四人接连被丢出窗外,相继落在街道中央,步了姜枫后尘。
姜枫见状噗嗤一声笑出来,起身拍掉身上灰尘,晃晃悠悠地走进酒楼。
“这塞北烈酒果然够劲儿,刚喝一坛就有些上头。”姜枫自言自语道。
酒楼掌柜极为紧张地问东问西,生怕姜枫有什么闪失,坏了自家招牌。
姜枫推他一把道:“如今我大哥不在,你莫要吝啬,去把那塞北烈酒再搬几坛来,我要与我师父痛饮。”
无端被人摔下酒楼,姜枫已然猜到是谁所为,在这小小的莫高城中,也只有那老头才能无声无息潜到姜枫身后。
酒楼掌柜一听姜枫师父驾到,心想姜枫已足够强悍,不知他师父又是何方神圣,自然是愈加殷勤。
姜枫回到雅间,果然见到青田道长正襟危坐,只是脸色黑得吓人。
“老头,你回来啦!”姜枫腆着笑脸掏出一沓金票,“这是十万赏金,你拿去吧,别忘了给自己换身衣服。”
青田道长一把夺过金票,毫无犹豫地塞在怀中,脸色方才好看一点。
“亏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不然腿给你打折!”青田道长嘴不饶人地说。
姜枫不禁露出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又偷偷向空印和尚挤一下眼睛,仿佛在说,看吧,这老头满脑子都是钱,骂他几句又有何妨?
空印和尚忍俊不禁,只好低头搓那念珠,以免被青田道长识破。
就在这时,摔下二楼的四位行商也已返回,却个个轻手轻脚返回自己座位,乖乖埋头苦吃,再不敢胡乱说话。
青田道长拿起一只鸡腿眯着眼睛问:“这几日功课可曾倦怠?”
“未曾!”姜枫老实回答。
青田道长欣然颔首,下意识扫了姜枫后背一眼,又问:“那暗疾可有发作?”
“有!”姜枫点头道。
“按时吃药没?”
“吃了!”
“那就好,今日吃饱喝足,午后便随为师离开。”
“这么快?!”姜枫一愣。
“怎么,你还嫌在莫高城闹得不够大?”青田道长皱眉道。
“不敢不敢!”姜枫连连摇头,“只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突然说要离开,心中稍感不舍。”
话虽这般说,其实姜枫心中早就乐开花,恨不得马上动身。
想他被这老头困在莫高城,足足十六年之久,日子过得也不舒坦,怎能不盼望离开。
老头自然也知姜枫想法,见他又在自己面前耍滑头,便故意卖个关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住上几年。”
“不不不……”姜枫急忙应道,“还是今天就走吧!”
“你个臭小子,还敢跟为师玩心眼儿。”
老头吃完鸡腿,舔舔手指头,又在衣服上蹭几下,脸上不觉露出几分喜色。
空印和尚见青田道长心情好转,方敢开口道出心中疑惑。
“青田师叔……”
不料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谁是你师叔,你别听那一尘老和尚胡扯,贫道与他半点关系没有,以后不准这么叫。”老头没好气地说。
“是,青田师……”空印和尚差点又说错,急忙改口,“青田道长!”
“说吧。”老头又拿起一个鸡腿,“想问什么尽管问,贫道与你家那老和尚可不一样,现在你也长大成人了,有些事自然该让你知道。”
空印和尚听得连连点头,又偷瞄姜枫一眼,才把话说出口。
“当年小僧年幼,一时好奇心起,曾去偷听道长与我师父论法,还请道长切勿怪罪。”
“小事一桩。”老头把那油手一挥,“莫非你以为我们不知,事后你在窗外睡着,你师父怕你着凉,还亲自给你盖了条毯子。”
空印闻言,后背一阵发凉,果然这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