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还被这无耻管家送上一记“大礼”,姜枫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管家确无恶意,方才所言也句句在理。
但姜枫知他仅是为自己将来谋算,自不会入他圈套。
如今白虎军压至西凉边境,两国大战一触即发,或许高狛枝不日即被征调入军,谁敢说这一次他还能活着回来。
万一高狛枝战死疆场,这管家自然也就失去往日地位,能否继续留在城主府都未可知。
因而他才这般拉拢姜枫,只盼早早寻到下一个靠山,以确保自己后半生荣华。
当然姜枫也有自己考量,且不说他受那老头辖制,即便是自由之身,也不可能接受这门童养媳的荒唐婚事。
想到此处,姜枫脑海又浮现昔日光阴,其中一道娇小身影巧笑嫣然,视之令人心醉。
那时两人尚且年幼,女孩比姜枫大半岁,时常强迫姜枫叫她姐姐。
而姜枫早已习惯女孩脾气,有什么委屈都要向其倾诉。
若非一尘大师将其带走,这几年来,姜枫的日子定不会如此枯燥。
上一世姜枫并未娶妻,这一世又是孤儿,即便姜枫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有时仍难免涌现孤独之感。
“五年未见,不知她还好吗?”姜枫思量。
“施主何事忧心,不如坐下来,与贫僧说道说道。”
路边小摊上坐着一位光头和尚,手握禅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枫。
姜枫下意识回头看去,心底顿生喜悦之情。
来者并非他人,正是他心中挂念之人的师兄,也是他的幼时玩伴。
当年一尘大师与那老头论法,一住便是三年。
姜枫这才与那师兄妹二人相识,童年多出不少乐趣。
期间老头顾不上姜枫,任其在外惹是生非,回头常常要责骂一番。
而眼前这和尚则主动替姜枫抵过受罚,可谓是从小便怀着一副菩萨心肠。
姜枫路遇故人,心中喜悦可想而知,当即拉起对方,急匆匆走回酒楼。
此时外面尚有不少人在议论姜枫,而姜枫便不愿出此风头,自然是能避则避。
酒楼掌柜知道姜枫必定回来,已早一步跑回酒楼,提前吩咐小二备下一桌上等酒菜,以便好好庆祝一下。
掌柜见姜枫带一和尚回来,也不问对方是谁,全当贵客相待,更是抢着端茶倒水,生怕惹姜枫不高兴。
只要姜枫在此多住一天,他的酒楼便能火爆一天,生意自然是越做越好。
果如掌柜所料,街上凑热闹之人见姜枫来到这家酒楼,也都纷纷效仿,盏茶功夫已把酒楼坐满,门口尚有多人在等着座位,不时向酒楼内张望。
来到二楼雅间,姜枫与那和尚各自落座。
酒楼掌柜向二人各敬一杯酒,便识趣离开,支会小二不可随意打扰。
“枫师弟,这掌柜为何待你如此友好?”和尚率先开口道。
“空印师兄,不瞒你说,近日那老头又给我一道任务,说是去杀那突厥可汗,完事之后可去城主府领取十万赏金。”姜枫略显气愤地说。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听到杀人,和尚赶紧颂一声佛号。
“你先别急着念经,听我说完。”姜枫急切道。
“枫师弟请说,这人杀是没杀?”
“杀是杀了,可这正是麻烦所在!”姜枫喝下一杯酒说。
“莫非是那城主府不愿兑现承诺?”
“倒也不是,只是那城主高狛枝心思不纯,而城主府里还有位多嘴管家,给我好一番宣传,现在我已是这莫高城的英雄了。”姜枫自嘲道。
“这是好事,枫师弟为何苦恼?”和尚纳闷。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家那老头为人,这对别人来说是好事,对我则未必。”姜枫神色黯然道。
“枫师弟已按照青田道长吩咐,顺利完成任务,难道青田道长还要为难师弟不可?”
“他走前特意交代,不让我在城中生事,可任务在身,即便闹些小事,他也不会怪罪,只是‘一朝成名’这种事有些大了。”
和尚啜一口清茶,不觉忆起幼年往事。
空印和尚自幼出家,后与师妹李雪晴一起,随一尘大师远赴莫高城讲经说法。
讲经期间,一位鹤发童颜的邋遢老者突然出现,竟公然挑衅一尘大师,扬言佛门本出自道家。
这位老者正是姜枫的师父青田道长,空印和尚就此与姜枫结识。
李雪晴天生怯弱,后来见姜枫有趣又非坏人,才壮起胆子加入二人。
有一次姜枫带着李雪晴,跑去寺院后山的农家偷鸡蛋,结果被人捉住送回寺院。
青田道长大发雷霆,把姜枫关在山洞,足足饿了三日。
若非空印和尚与李雪晴偷偷去送吃的,真不知年幼的姜枫能否挺过。
另有一次,姜枫偷偷玩鞭炮,结果炸坏寺院中一珍贵香炉。
幸好姜枫跑得快没被当场抓到,寺院决定调查时,是空印和尚主动顶罪,才大事化小。
从那时起,三人感情越来越深。
直到五年前一尘大师突然说要离开莫高城,三人也就被迫分开。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空印和尚找到机会,去偷听一尘大师与青田道长论法。
论法内容极为枯燥,当时空印尚难领悟,不知不觉间竟坐在窗外睡着了。
直到半夜,空印和尚一个激灵醒来,突然听到房内传出特别激烈的争吵。
原来一尘大师提出要带姜枫去观音禅院,让姜枫放弃道家练气术,改修佛门苦禅,方可保住性命。
青田道长当场翻脸,说姜枫的事情绝不会让他插手,让他从哪来赶紧回哪去。
一尘大师不时强调,一意孤行只会害了姜枫,到时恐怕连个囫囵尸首都难留下。
青田道长同样坚持己见,两人谁也争不过谁,最终只得一拍两散。
事后空印和尚找到姜枫,问他到底患上何等重病,竟凶险至此。
姜枫支支吾吾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惹得空印和尚极为不满。
直到今日,空印和尚仍然不知其原因何在,故而获一尘大师准许离寺修行后,便赶到这莫高城来寻姜枫。
待看到姜枫无恙,空印和尚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想是姜枫之疾已然痊愈。
空印和尚回过神来,见姜枫仍是愁眉不展,心中又吊起一块大石。
“既然青田道长早有吩咐,枫师弟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还能怎样,想来这莫高城,怕是待不下去了。”姜枫边给自己斟酒边说。
“那枫师弟准备逃往何处?”
“逃?!”姜枫苦笑不得地不说,“你也太小看我家那老头了,有他在一天,即使我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他抓回来。”
“说得也是!”空印和尚尴尬道,“可此事已成定局,青田道长不会再关你禁闭吧?”
“今时不同往日,毕竟不是小时候了,他知道现在关不住我,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吧。”姜枫满饮一杯道。
“既说到这儿,不知青田道长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只要这帝国边境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比兔子还急,总是第一个跑去打探虚实,想那大罗帝国的将军也没他勤快。”姜枫揶揄道。
“话不能这么说,青田道长忧国忧民,正是我等后辈楷模,枫师弟莫要误解道长啊。”
“我说你可是出家人,说话能不能中立一点,再说忧国忧民跟你我有何关系,能吃饱肚子才是王道。”
“善哉善哉……”
空印和尚被姜枫噎得无话可说,只得诵一声佛号搪塞过去。
一时间两人无话,空印和尚又是酒肉不沾,姜枫独自喝下半坛,话才重新多起来。
聊到李雪晴时,姜枫得知其被一尘大师禁足,短期内无缘再见。
姜枫渐渐有了醉意,说话时更加肆无忌惮,动不动就骂那老东西怎样怎样,只恨早不能将心中憋闷一吐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