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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碗面的交情

我闻出来里面有鸡蛋,有小白菜,还有葱花。我顿时愤怒无比。当然,我的脸上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愤怒。结果他把面条端给了我,说你垫点东西吧。我一下子有些哽咽。

那天高山眼转移到远郊宾馆,进了房间,他一头躺到床上,自言自语道:“我为啥要跑?我踏破铁鞋,找的就是他。”

我说:“你叶公好龙。”

高山眼摇摇头,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说:“其二是啥?”

高山眼说:“从头就是个错误。你混江湖这么多年,你看出来这个错误没?”说完他得意地看着我,好像在跟我说,我还是很有潜质的吧。

我说:“六六有前科,终归目标大,你要找没前科的杀手。”

高山眼笑道:“高山流水遇知音。你现在知道我不是退了吧,我是进。”

然后我们到宾馆一楼餐厅吃饭,我一眼看见了李土匪。李土匪和几个一看就是做生意的人一同走进来,有说有笑的。江湖人眼毒,一眼就能区分出你的大概身份。当然我指的是纯江湖,不纯的倒不一定。我虽退出江湖多年,依然能够拨云见日。

我有十几年没见过李土匪了,甚至也没再听起过他的名字。段老四说过,李土匪生意做得很大。我想那是他眼里的很大,要不就是信口雌黄。果真做得很大,那些杀人放火的好汉们,会口碑相传,以备不时之需。江湖人最注意的动向,就是曾经一起玩过的人,谁混得好了。

李土匪平淡从容地和我打了招呼,过去了。

我捅李土匪是在1987年春天。那天吹着和煦的春风,天上都吐下绿来。我前面讲述过,这样好的画面,不适合坏人出现,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坏人都找恶劣天气。不过后来的坏人不太遵守古代的习惯,胡乱找个时间就出来了,弄得发案毫无规律。我们的文学描述,如果铺垫了一番大好河山,出来个坏人在指点,大家一定不能接受。好场景就是给好人安排的,坏场景就是给坏人安排的,基本都是这样吧。不过要都是这样,城市里的坏场景也不多,垃圾站、废品收购处,还有几处龌龊地方,坏人都在那里扎堆,公安捉起人来,倒是异常省事。

捅李土匪那天我单枪匹马来到他时常出没的澡堂,正好他们一群走出来。我站在过道里,背过身去,装着掏烟。李土匪经过我身边时,我劈胸揪住他,抽刀就捅。四刀有三刀捅住了骨头,江湖上说法,这很背。

我跑路了半年,据说李土匪磨刀霍霍。后来楚学军出面,李土匪认栽,突然就感到高处不胜寒,万念俱灰,于是一咬牙,退出了江湖,做生意去了。

我最后一次见李土匪,是段老四喊我去销金窟大酒店喝酒。那天我从酒店出来,他骑着摩托车,正来到这个酒店。我醉醺醺地过去抱着他,连声说好久不见你做啥买卖去了,他根本不看我,锁好车,推开我就走了。

一晃就是十几年。

我那天跟段保国、段老四喝完酒分手,也基本不怎么再见段老四了,后来他孩子满月做酒,又广发江湖帖,依旧是那一套,所有江湖人,人不分男女,地不论南北,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那时我跟几个朋友做生意,一直待在东北绥化。绥化离哈尔滨不远,我们留恋哈尔滨的繁华,住在哈尔滨,每天包车去绥化办事。那年月我所在的这城市没见过什么特别好的车,在哈尔滨,一会儿见一辆加长的,弄得我们不断啧啧。

大概是1994年,我所在的这个城市有了KTV。那时候KTV里没小姐,我说的是我所在这个城市的KTV,我常去的东北,这类地方早已声色犬马。当然那时候已经有小姐集中在咖啡屋里,都是很小的门面,扯几个红灯,弄几个卡座,拉个布帘,伸出条大腿来,让人想入非非。小姐费那时候就是100,到现在还有许多地方坚持不涨价,在这个物价翻番的年代,的确有些难得。

我那天和几个朋友在KTV唱歌,那时候,午夜过后房间加倍收费,所以一般人12点前都散场回家。我们那时唱歌一直看表,每个房间都有一个挂钟,好比过去的游泳池,休怪我没提醒你时间。才11点,请客那个朋友就开始紧张,假装一个劲儿打瞌睡,催促走人。我刚点过两首歌,自然不想走,他无奈,实在困得受不了,躺在了沙发上,呼噜呼噜打出了鼾声。我扫他一眼,见打着鼾声的他双眼贼亮,一直盯着挂钟。

我想我要是一直唱下去,午夜的钟声响起,咣的一声能把他敲死。出来时,碰见我的生意合伙人正领几个朋友朝里走。他们喝得醉醺醺的,看见我,就拉着我不让走。我说这时候来,要加倍了,他说玩的就是加倍。

又开了房间,喝啤酒,唱歌。那时候会不会唱流行歌,取决于你有没有开过轿车,轿车里有磁带,边开边听,就会学会许多歌。我也会许多歌,火车里翻来覆去是流行歌,我躺在那看着是睡,其实是在学。后来我们买了辆本田,我继续学,不会唱歌很落伍。印象很深的,有《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花心》《潇洒走一回》《把根留住》等。

生意上有一个朋友,我俩过去玩过。其实也不算,就是高中时我在号里喝稀饭,照顾过他。他那天被审问后遍体鳞伤回来,我还让人给他用红药水涂了身子。有个老犯人,被关押七十多天了,让人带进来一大盒涂伤用的红药水。老犯人会很多,抽烟没火,从电灯泡接口处碰火,用棉花和洗衣粉搓成绳,用脚猛搓取火。

我俩在一起待了有二十来天,后来他父亲托关系给他换了劳动号,每天出去给办公的干警擦自行车,算是过上了好日子,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他。

那天我俩起初谁也没认出谁,只是感觉在哪儿见过。后来唱够了,大家就喝酒乱说话,我俩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号子里,同时想起了对方,哈哈大笑。

他说他后来一直跟段老四玩,段老四结婚和孩子的满月酒,每次他负责通知20个,他说段老四下了指标,结果都是超额完成。那些人,交钱时排了老长的队,好多老太太以为卖便宜东西,还提着篮子来排队。

他说,结婚那次,列入名单的有五十多个没来。喝完酒,段老四坐在办公桌前,戴上眼镜看名单。他告诉我,段老四其实不认识几个字,戴上眼镜就好像认识了。段老四的身边,一边站了一个认字的。段老四用指头指着一个名字,两边人就念,段老四一听,或者画掉,或者圈圈。最后五十几个人,有十几个画掉的,三十几个圈圈的。段老四说,圈圈的这些,一个一个负责给我找到。

于是大家就组织人马,一个一个去找,找到人家,一把刀拍桌上,指出三条路,一条是自己捅自己,一条是拿起刀来对拼,再一条是拿500块钱认罪。于是这三十几个全部认罪,许多没钱的,都打了欠条,一月内还清,逾期加倍。所有人都写了检查,深刻认识了自己所犯的错误,保证下次再不会发生类似事情,如果再发生,甘愿拿1000。

他说,满月酒时,还是有四十多个没去的,段老四拿起名单一画一圈,二十多个圈圈的,倒没有过去那些人,看来那些家伙是真改了。不过也有没来的,事出有因,已经调查过,都在号子里劳改劳教了。段老四说,劳改劳教的不算,号子里的出来了还得补上。

段老四问,这二十多个,是不是雨后春笋?大家都说是,冒出来没一年。段老四说,这一年里,只冒出来二十多个春笋?大家说冒出来有几百,要不这次收入会明显增多?段老四说,他妈的,人家都来他们不来,去,把他们都给我摘了。于是这二十多个,除了三个跑的,从此背井离乡,有家难回,其余的都被摘了。

他说段老四去年初有了小孩,那小孩可赖,出了门,见啥要啥,谁跟他们出门谁倒霉,买一大堆东西,还得帮他们扛回来。小孩刚会说话时,段老四、段老四老婆,还有小孩,要是今天出门,昨天就通知了陪同,几点几点到。去了商场,小孩指着货品喊你绝绝,说,绝绝我要!段老四老婆就打小孩,教你多少次了,啥也学不会,就会喊爷爷,出来一趟咱吃一次亏!再喊,再喊!小孩哇哇乱哭,高声喊绝绝我要!

人家说别打了别打了,就想哄他们走。那小孩你说傻吧,还专拣贵的东西要。段老四老婆才不走呢,她索性把小孩放平在柜台上,按住一阵乱打,边打边骂,你喊啥也不中,你碰上大方的,像昨天的,你要啥不给你?今天算你命苦,碰上几个尖酸琉璃猴,看我不揍死你!人家脸上终于挂不住,东西太贵,一个人钱不够,就几个人来凑。段老四小孩捧了东西,笑逐颜开。还没走两步,小孩又冲着你喊,绝绝绝绝我要!

段老四哥几个风光时,小超已作古,楚学军折戟沉沙。当然前文说到段超英出面调停小超和六六火拼,那个时候的段老四还没开始张扬。据说段超英从小打段老四,伸手就打张口就骂,段老四形成了非常自卑的人格,看见江湖人,马上就躲了。

那次段超英调停小超和六六,酒席上跟范志发生摩擦,范志拔刀而起,是小超又拔了刀,要捅自己,段超英抱住了小超。段超英当时都快流泪了,段超英说,你俩的兄弟情,义薄云天,真让我感动。

其实段超英哪里会放过范志。那次调停过了一个礼拜,段超英就借刀杀人,威震江湖的武三儿锒铛入狱,范志潜逃。

段超英借刀杀人这事,一直到了90年代中期,才披露出来,段超英自己披露的。那次江湖一群大哥碰头,小鹞也去了。

段超英说,啥时候光靠打打杀杀都不行,得靠脑子,想当年武三儿万人之上,照样我不是玩死他。几个大哥没听懂他的话,段超英说,1982年夏天车站发生的那个大案你们有印象吧,有人掂包掂了4万块钱,抓住了就炮打头。对对对,那时期道上人都快跑光了。不偷的也得跑,以案带案,哪个大案不带出一堆小案?不久有人举报武三儿,还是实名举报,说那个包是武三儿掂的,这事谁都知道吧。几个说,那谁不知道,举报信上写着范志的名字。段超英哈哈大笑,我告诉你们吧,那信是我写的。小鹞说,他妈早就该料到是你。武三儿真是瞎了眼,江湖人都瞎了眼。段超英哈哈大笑起来。

当年实名举报信那事,我最早是在六六那听说的。当时六六基本痊愈,行动也基本自如。那天大烧饼脸领来几个姑娘,六六亲自下厨,那个小江湖打下手,做了一大桌菜。江湖上人,许多做饭手艺不错的。然后我们喝酒,猜枚,正热火朝天,过来几个贼,也是一脸喜色。没落座他们就说,哈哈,一大早喜鹊叫,想着就有好事。

六六说:“坐坐,啥好事,把恁高兴的,来晚了先喝酒,倒上倒上,不中不中,得倒满。”

几个人站在那里,把那满杯酒刺溜抽了。六六说:“一个人,你咋喝的,一半都洒了,比小磨油都贵。”

电影上演江湖人喝酒,一堆碗放在那里,酒瓶咕咚咕咚倒,洒得满桌子都是,好像不这样不粗犷。其实江湖上喝酒,最讲究的是倒酒,一滴也不要洒出来,感情都在酒里面,洒出来就是破坏感情。你真像电影里那样倒,一会儿桌子就掀了,满桌人打起来。

那家伙又补了一杯。

六六说:“吃菜吃菜,我亲自做的,你看看这干煸鸡,地道不地道。哎,恁刚才说啥喜鹊到,好事要来到?”

几个人又哈哈笑,“六六,咱又解放了!”

六六问:“解放啥?”

几个抢着说:“刚得的消息,范志实名举报武三儿,车站那掂包大案是武三儿干的,再也不用跑了,可不又解放了。”

六六听了哈哈一笑说:“这是啥好事呀,借刀杀人,不用多久,武三儿就会出来。你们想想,范志会干这事?再说武三儿,压根儿就不会偷,咱解放个球啊。你们几个啊,真没脑子,碰上大案,借刀杀人的事还少?不同的就是这次是实名举报,明摆着有人害范志,等着吧,武三儿出来,咱还得跑,不过有好戏看了。”

我说:“武三儿也知道不是范志。”

六六说:“武三儿会不知道?但武三儿窝一肚子火,没窟窿下蛆,只好先拿范志出气了,不信咱走着瞧。”

我说:“那范志赶紧跑路。”

六六说:“躲得过初一,他还躲得过十五?说不定也就拼上了,小超那脾气,天下没有他服的,我料定他会和武三儿火拼。”

那几个进来的说:“听说小超也进去了,昨天晚上。”

六六问:“那为啥?”

一个说:“还是去年那事,电影院门口持刀威胁公安。他不是一直在逃嘛,最近他一直躲那谁他家,要说也不会出事,那谁没啥案底,公安也不会摸他家。活该他背,那谁昨天傍晚犯案,领着公安回家搜东西,当时把小超就按住了。”

那天晚上我从六六家出来,一路走,一路吹口哨,吹《红梅花儿开》。到了小梅那家属院,见门口许多人乘凉,都拿着扇子在扇。我发现那些婆娘看我的眼光不怀好意。过去我来这里是被她们偷偷指点,我总是走过去以后,她们就指点。有一次我猛一回头,一个婆娘赶紧把指头指向天空,说你看那颗星星,多亮。我说大姐,今天是阴天,弄得她们很尴尬。

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她们是不怀好意,很快我就知道她们为什么不怀好意了,但这时不知道。

家属院里有许多果树,小梅她家楼下都是核桃树。我看小梅那屋亮着灯,我每次来,小梅那屋都亮着灯,我以为是巧。结婚后小梅告诉我,我天天都在等你。

我把两个指头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结果小梅没下来,我一直等了近一个小时,我看见她在窗口晃了两下影子。后来她告诉我,她爸爸不让她下来。

我就蹲在核桃树下抽烟,然后我看见那边过来几条汉子,两三个婆娘朝我这边指点了两下,闪走了。

几个汉子过来,让我解皮带,我就站起来解了皮带,双手提着裤子,看着他们。他们说:“还有鞋带。”我又蹲下来解鞋带,我问:“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他们说:“少废话,去了就知道了。”

一个汉子用鞋带把我绑了个拇指铐。我趿拉着鞋子,提着裤子跟他们往外走,婆娘们都低着头看看我。我是把她们一个一个扫过来了。

几个公安骑着自行车,我小跑着跟他们并排,必须跑并排,这是规矩。等到我浑身被汗湿透,抬头一看,到了分局。

进了审讯室,一个犯人正双手把着铁椅子走圈,那把铁椅子得有几十斤重吧。铁凳子放在他屁股底下,做坐姿走圈,一头是汗,嘴里响亮地喊着数。

我进去后,他们把他绑在了外面的一棵白杨树上。然后我被聚光灯烤着,开始审问。

审问了几个小时我才知道,小梅她那院子发生了入室盗窃案,作案手法跟前不久另一起入室盗窃案如出一辙。要命的是,那一起盗窃案,因失主正巧回来,双方搏斗,失主被当场捅死。

我先是一身汗下来了,然后又浑身发冷。谁摊上大案谁倒霉,大案组阵容强大,有几个抵挡得住?审问程序照例是姓名、性别等,然后问发案时间我在哪里,然后齐头并进,另一拨人去搜查证据。

发案时间我在六六家,我怕扯出葫芦带出瓢,就一直说我在大街上一个人走。他们问路上都看见了啥,我说看见了一个卖冰糕的,两个卖香港明星照的,一个卖海面和丝瓜瓤的,还有一些看起来没一点用处的零碎,但他们都问得很用心。然后他们又问别的,又查证我的前科,然后又问回来,我还说是卖冰糕的,卖明星照的,海绵丝瓜瓤的。我不敢说走太远,走太远要说的东西多,我怕他们再去调查一遍。

我说我就一直在那一片来回走,我说我为什么一直在那一片来回走,因为前两天,还是这个时间,我在这里看见个女孩,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孩,我还想再看见她。结果没想到,我这么说,却被他们抓住了机会。一个后来进来的公安用两指托起我下巴,说看着我。我就看着他,我被强光照着,其实看不清楚他,就觉得一圈一圈光晕。

他说,我刚才翻了记录,就是那一天,就是那个地段,你所说的转悠的地段,就是你所说的时间,发生了斗殴。你现在跟我讲一下,斗殴的大概有多少人,都拿了什么武器。听了这话,我努力看他,还是看不清楚。他依旧托着我下巴,并且用了力。他一字一顿地说,照实说,你大概看到的,我只要求个大概。我感觉我身上的汗又哗哗地淌,我一字一顿地说,那天,我那个时间,我转的地方,没有,没有看见斗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我知道我闯关了。那公安把手放下,坐了回去。

他们又说了一个门的构造,这时候是跟我拉家常。我想这里面有玄机,他们不会跟你拉家常的,他们是要把你绕进去。我不跟着他们指的路往前走,我一概说不知道。

不知不觉就黎明了,又换了一拨人来,一个个精神抖擞。总之那两天,他们一拨一拨换,换上来的都是精神抖擞。我除了解手,没离过那座位,那张铁椅子。

两天后,他们不再管我,用一个很大的手铐把我铐在墙角的水管上。我不敢挣,越挣那齿扣得越紧。我心里想,赶紧把我扔号里吧。

就是那天中午时分,我认识了一个叫立哥的公安。我跟立哥的关系,一直保持了几十年。后来我喝酒总喊他,他基本是随叫随到。随叫随到的人,都不是飞黄腾达的人。

那天立哥过来,问了我几句什么。从话语中我听出来,他出差办案了,才回来。看见我趴水管上喝水,他说,听见你肚子叫了。他这一说,我也听见了,咕噜咕噜的。他说,几天没吃饭了吧,我说不吃也好,去厕所要麻烦人。他看着我笑笑,走了。

他再回来时,我正趴在水管上打盹儿。我蹲不下来,只能半站那儿打盹儿。我闻到了一阵一阵的面香。我闻出来里面有鸡蛋,有小白菜,还有葱花。我顿时愤怒无比。当然,我的脸上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愤怒。结果他把面条端给了我,说你垫点东西吧,我一下子有些哽咽。

那天他抽着烟,坐在那里看我吃,我发现他问的一些问题,还是跟案情有关,但我还是非常感动。他不强迫你回答问题,也就是问问,而且他带着安慰,他说也许不是你,但我们有个过程,你理解了就好,其实你应该理解,你有前科,你啥不知道?

谢天谢地,当天下午我就进了拘留号。我想用不了多久,我被排除,我就可以出去了。所有出去的人,第一件事,是洗澡理发,去晦气。

号里上铺是六六一个哥们,他是因为车站那个掂包大案进来的,他说他真背,本来跑路不回家了,可他偏偏回家去取了个东西,结果一下子被干拍住了。

我说:“那你该放了。”

他说:“你说啥?”

我说:“那个案子,范志实名举报武三儿,武三儿已经进来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

我也躺了上铺,一些下铺人,一直用衣裳给我们扇凉。有一个老油条进来,袜子里塞了一百多块钱,被搜出来,我们三个上铺分了,一人五十多块。

又过了十几天,我被释放。出来我就去找立哥,办公室没找到,走在走廊里,我看见立哥正从厕所出来,系着皮带。

我快步走过去,说立哥,我找你。他惊讶了一下,说,是你,出来了?我说出来了,我看看四处无人,用攥着五十多块钱的那只手猛一握他的手。我说立哥,拿着。他感觉是钱,说干啥干啥?我说立哥,什么也别说,是那碗面钱。说完我转身走了。我感觉他是愣在那里,因为我没有听到脚步声。后来立哥告诉我,你是唯一一个记得我面条的人。

六六说,一碗面条,你和立哥拉上了关系。我说六六,我的本意,原来并不是拉关系,结果阴差阳错,拉上了关系。六六不知道阴差阳错是什么意思,就问我。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许多词语,我知道用在哪里,但你让我解释,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于是我说,阴差阳错就是阳错阴差,他说还不是一样,我说不一样,他说,我操,我问这干啥,自己找自己别扭。

后来的岁月,我老给兄弟们讲一碗面条的故事。《红灯记》里李玉和有句台词,有了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都能对付!于是有人套台词戏言我,有了这碗面条垫底,什么样的面条都能对付!其实这句台词早被套过,他们是这样套的,有了这个女人垫底,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对付!

自打认识立哥,他一直是大头兵,现在还是。1993年,我跟立哥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我俩的友情差点儿破灭。

有首歌曲,叫《走过咖啡屋》,我还清晰记得里面的歌词:“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你我初次相识在这里,揭开了相悦的序幕……”我那时候唱起来,很美好很温馨的感觉,心灵一下就纯净了。

我不知道这首歌的作者是谁,我想不应该是大陆的。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咖啡屋冒出来的时间在90年代初,一冒出来,就非常龌龊,清白人家是不去的。

我想,在咖啡屋里相识的,那时候都是小姐吧。

1993年春天的一个晚上,立哥喊我去喝酒。他穿着制服。立哥和我们吃喝玩乐,基本上都穿着制服。后来有了规定,警察不能穿着制服出入这类场所了。正好这时候立哥干了刑警,刑警本身就不穿制服,就是所谓的便衣警察。

立哥在一个酒店的包房里等我,我去的时候,满脸冒油的谢顶老板陪着他,正在谄媚地笑。

立哥在传呼里说,今天我就请你,你爱喊谁喊谁。

我这期间正在做生意,跟人合伙在一个村庄开了家工厂。如今那村庄,早已是繁华的都市。我喊了几个立哥认识的朋友,都是我单位的人。我80年代中期去单位上班,不久就请了长期病假。但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一直来往着,那时候他们没钱,老跟着我喝酒。

我们进去时,立哥指着我说,这是我一个最好的老弟。老板慌得赶快站起来,满脸是笑,握着我的手不松开。立哥说,你去忙吧,菜你随便看着上,你也知道,我不讲究。老板说,哪能随便上,你不讲究我讲究。

上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有虾,有螃蟹。期间老板过来敬了酒,还领来一个婆娘介绍给立哥,说我要是不在,就找她,跟我在一样,她要是有一点招待不周,我找她算账。那天我们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立哥是被老板搀扶着出的门。

然后立哥领我们去了咖啡屋。立哥大着舌头说,啥也别说了啊,今天一切我安排。我们几个人,是挤在一辆出租车里过去的。咖啡屋老板跑出来迎接,他是一个三十左右的胖子。

我下了车,酒一个劲儿往上翻,于是让他们先进去,自己蹲在门口,一会儿就大口呕吐起来。一个小姐出来给我捶背。我流着眼泪,看见她一手捂着鼻子,就高喊起来,你给我滚!

进去后,黑暗里都是小隔断,隔断门上垂着穗穗。我跌跌撞撞地被一个小姐领进一个小隔断,躺那就要睡,小姐就扶我,想把我弄起来。这一折腾,我胃里又翻江倒海了,一翻身,又开始呕吐。然后小姐好像跑了,然后又好像来了,再然后我就睡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立哥把我摇晃醒。立哥问我,兜里还有烟没有了,我说跟他们要啊,他说都是熟人地方,人家已经招待那么多,不好意思了。我就起身摸口袋,所有口袋摸遍了,没有一分钱。我勃然大怒,站起来高声喊叫,刚才是谁陪我的!没有人应,我摇晃着走出隔断,把小姐挨个去看。

我看见其中一个那闪烁的眼神,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脸掰过来,厉声喊,把我钱拿出来,玩到我身上了!她说我没有拿,你松手!我说你再说一句没拿?那边胖老板跑过来,攥着我手腕,你找事不是?你问问立哥,谁是这儿的后台!还没人敢在这儿找事!我说你给我滚!谁是后台也不中,钱不拿出来今天没完,他妈偷到我身上了!

胖子喊,立哥,这货发酒疯,你看着办吧,你的人,我没法多说!立哥刚才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时候过来一把拽住我领子说,你松开她,听见没!松开!我说我不松,我今天不认了!立哥说,我再说一句,你松不松?我说你松手!立哥声音提高了八度,你松不松?我最后问一次!我说我今天还真不松了,咋啦!

没想到立哥一耳光打在了我脸上,他居然打我,一阵屈辱感袭来。我说你打我,你在里面没打过我,在外面开始打我了,你再打下试试!他又是一耳光打在我脸上,我感觉鼻子里有了热乎乎的东西,顺嘴角朝下流。我说好,咱出去!立哥说,走,出去!

我先出来的,他跟在我后面。我个子高他一头,我侧脸的时候,他在整理帽子。我双手从右侧伸过去,抓住他一个大背,他身子一下飞了出去。这一跤可摔得不轻,他想爬起来,我一弯腰又一个大背,他又摔了出去。第一摔,他帽子已经骨碌跑了,门前那条很窄的马路,从这边骨碌到那边。

那时候公安巡逻,是偏三轮,正好两辆偏三轮开过来,一看同行被摔,这还了得,下来就把我按住了。按我时,我拼命挣扎,结果我的额头被蹭,是那种当时看起来就像疤痕的伤,也不怎么流血,就是流水。

如果立哥说一句话,我就不会进去。但他们问立哥时,立哥什么也没说,摆着手,被胖子搀着往屋里走。我那几个朋友想解释什么,被呵斥到了一边。我被铐到了偏三轮的车篓里,一个公安进了咖啡屋,不一会儿出来了,对其他几个说,咱们走!

摩托车风驰电掣地上了大路。灯光下两边都是葱绿的树木,风把我彻底吹醒了,我问,这是去哪里?

一个公安敲了我一枪柄,我的头顶顿时起了个大包。他说去哪里?你说去哪里?还能去哪里?我说你们没票就把我办进去?他说回头给你补票,你再给我废话一句?

那天夜里三点左右,只听咣当一声铁门响,我被扔进了号子,然后又是一声铁门响。

号子后墙那个高高的小窗,有月亮照进来,我看见一屋子人都醒了。我没敢奢望有熟人,外来人口逐渐增多,号子里熟人越来越少,何况我现在正逐渐退出江湖。上铺都是爷,我不去惹他们,径直去了二铺,喷着满口酒气说,让位让位。二铺人不让,被我提起来一个,引起一阵骚动。

我对一屋人喊,我喝多了啊,都别动我!明天我就出去,别不信,咱等明天!我其实是对着上铺喊的,但我看着下铺,这是策略。

上铺一个人说话了,睡吧睡吧,在这儿咋呼啥。

第二天上午打饭我没出去,一直在睡,被上伙食的进来踢了两脚。这一屋子人,果然没有认识的。他们也没一个人理我。要是有人理我,说起谁来,说不定又认识了。我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到下午打完饭,上铺那个张飞胡子说话了。他头发剃了,胡子没人剃,根根枝杈着。他说:“那谁,喊你呢,没听见?”有人就把我拖起来。

我说:“干啥?”

张飞胡子说:“干啥?我好像听谁说了,他今天要出去,是不是在放屁啊?”

我想该开打了吧,我说:“今天不是还没过完?”

他说:“过了咋办?”

我说:“爱咋办咋办。”

他说:“你牙硬吧。”

我说:“没事吧,没事我还睡觉。”

另一个家伙说:“正问你,你睡?你睡一下试试!”

我说:“试试就试试。”说完就又躺了下去。

他们看我硬,反摸不出大小头来,都踌躇了。张飞胡子说:“你哪儿的?”

这又走进了老一套里面,先摸底。

我还没回答,就听到外面有人响亮地喊我名字,是立哥!他真是对得起我!我快步跑到门口,喊两个下铺的,快给我扎好!两个下铺的赶紧站过来,扎成马步,我踩着两人肩膀,双手抓住铁门上面小窗的铁栏,我看见了立哥,正喊着朝这边走。我大声喊,立哥!立哥!

铁门打开,我来到大铁笼子里,立哥问我,受苦没?我指着里面说,他们乱打我。立哥一听,捋胳膊就进去了,高声喊,不想活了是不是?里面喊成一片,干部,冤死了啊,俺摸都没来得及摸他!

立哥给我交了15天的伙食费。你就是进去一个小时,伙食费也得交满。立哥说,昨天喝多了,啥也不记得,今天你哥们找我,说你进去了,我赶紧去找局长签字。你是因为啥进来的?

我看他这样说,我也对迷瞪,说我也是喝多了,啥也想不起来。后来这事,我俩再也没提起过,都是有意地去避开。

出去后,立哥领我洗了个澡,是在一家职工澡堂洗的澡,没碰见什么熟人,然后去饭馆吃了饺子。没有喝酒,立哥说,不敢跟你喝酒了。我说真不敢了?他说哈哈,过了今天继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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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材于日本本土最广为流传的民间故事,涉及的内容极其丰富,譬如日本历史上因战败而被灭族的平家怨灵,狐仙、柳树精报恩的故事,幽灵伸冤的秘闻……全篇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弥漫着强烈的日本传统文学的独特风味以及浓厚的扶桑国乡土汁味,或诙谐,或警示,或讽喻,丰富多彩,形态多变,呈现出东西方文明交融的美学境界。本套装包括:《怪谈》、《全怪谈拾遗》、《全怪谈.古篇》、《全怪谈.今篇》、《怪谈 今昔物语》、《怪谈·高野圣僧》。
  • 解梦大师

    解梦大师

    因父亲生意失败,一夜之间沦为负资产的大小姐萧婉扬,不得不担负家庭重担,为此来到一家偏僻又客人稀少的噩梦研究室应聘。老板万东阳只对噩梦感兴趣。这家心理研究室24小时开张,白天和晚上接待的人完全不一样,那些客人都被各种各样的噩梦困扰着,日夜不宁。她大龄未婚,反反复复梦到自己的婚礼,而出场的却只有她一个人,她在梦里所向披靡,可以击破一切可怕的东西,但现实中却永远无法逃脱过去给她的沉重枷锁。她衣柜里藏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无论把它丢到哪里,它依旧会出现。她说,镜子里映出的从来不是自己,而是内心深处那个可怕的噩梦。他逃了许多城市,谈了许多恋爱,但是不管身边多少美女相伴,深夜躺在他旁边的都是那个烧焦了的女人。他只能帮别人走出噩梦,自己却一直在黑暗中徘徊,找不到出路。他自从和她在一起之后,就总会梦到,自己被一只蜘蛛缠住,蜘蛛的蛛丝,就是她手中血色的红线。她觉得绝望的时候,皮肤便会浮现出大片的红痕,就像那瑰丽到极致的蔷薇森林。无数奇异之梦,在背后都会隐藏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 2019收获文学排行榜·中篇小说集

    2019收获文学排行榜·中篇小说集

    【2019年收获文学排行榜·中篇小说榜 电子书独家首发】12月24号,2019年收获文学排行榜举行颁奖典礼。2019年收获文学排行榜12月13日在上海发布。该排行榜由《收获》文学杂志社创办于2016年,以其权威、多元、公正与客观在海内外聚集起重要影响。榜单分为长篇小说榜、长篇非虚构榜、中篇小说榜、短篇小说榜四个榜,在每年岁末之前,将本年度最值得品读、最值得关注的华语原创文学作品呈现在公众面前。收获文学排行榜已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份精神图谱,它从未错过王安忆《考工记》、李洱《应物兄》、徐则臣《北上》、贾平凹《山本》、苏童《玛多娜生意》等诸多名家力作,也留出足够的空间让班宇、林森、张忌、胡迁、王占黑、王梆等文坛新生力量脱颖而出。本书收录了2019收获文学排行榜中的中篇小说,分别是田耳的《开屏术》,孙频的《鲛在水中央》,尹学芸的《青霉素》,徐皓峰的《诗眼倦天涯》,薛舒的《成人记》,禹风的《下降流》,凡一平的《我们的师傅》,陈春成的《音乐家》,丁颜的《有粮之家》,姚鄂梅的《外婆要来了》。
  • superjunior的幸福解码

    superjunior的幸福解码

    韩庚,独自在陌生的国度,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努力,终于拥有了知心的朋友和站上舞台圆梦的机会。东海不断地重复着噩梦,在他失去父亲,superjunior演出失利的同时,两起车祸让希澈失去了双腿,奎贤生死不明的昏睡在医院,superjunior陷入了从未有过的灰暗……而这一切都与韩庚长久以来的梦境吻合,自称是死神的陌生男人一次次地出现,并与韩庚提出灵魂交易让一切回到从前,希澈无意间听到两人的对话,追问下却得不到答案。为了不连累成员,韩庚开始冷漠地对待周围的朋友,命运捉弄,死神想用韩庚纯正的21克灵魂让死去的恋人复活并拥有永恒的生命,而女孩在这一世却深深地喜欢上了韩庚……
  • 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

    书稿以一个小名叫祸害的普通士兵为主线,反映在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无数中国军人为了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视死如归、浴血奋战的战斗历程。在那个充满血与火的峥嵘岁月,祸害虽然身处不同的历史环境,遭遇无数的生死磨难,但是,其追求战胜敌人、实现国家强大、渴望落叶归根的梦想,始终未曾泯灭,并且通过自身的执着和牺牲,最终迎来国家富强、人民安宁、亲人团聚的美好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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