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莹回到百重门,开始着手准备门内几个弟子的早饭,但转头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走向边凡的房间。
打开房门时,林玉莹立即慌了神。
只见床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房间里哪还有少年的身影?
“糟了!”林玉莹内心大叫一声不好,转身大步迈出,等她疾步行至院门时,恰巧碰见归来的消瘦少年。
“呼,呼……”停下脚步的林玉莹胸膛微微起伏,朱唇微张,发出轻微而短促的喘息声,正一脸讶异地看着边凡。
“对不起,林姨。”看见一脸忧色还未褪去的林玉莹,边凡低头对林玉莹歉言道。
“我道那丫头当真舍得不见你,原来早就知道你在候她了。”
林玉莹深深地看了边凡一眼,随后目光落在边凡的右手手腕上,那枚红晶手镯格外显眼。
“那丫头还真能作孽啊!”林玉莹以为边凡是得到文竹清暗示才一大早跑出去,因而叹了一声,随即蹲在边凡身前,抬起边凡的右手,轻轻握住,“这东西要替你师傅好好保管,知道吗?”
边凡无言,只是真挚地点了点头,林玉莹会心一笑,摸了摸边凡的脑袋,欣然道:“好孩子!。”
“我去准备早饭,你现在院子里坐会儿。”林玉莹领着边凡回到屋子,自己开始在后厨忙碌起来。
院子里已经几名少年已经陆陆续续地现身,但无不一脸惺忪,看来每日的演练让几名少年着实不轻松。
等林玉莹做好早饭后,便将刚起床的几名少年唤了过来。
几人应声来到饭桌前,发现早已坐在桌上的边凡,几人都有些拘谨,他们记得这人是前天随着师傅的亲友来的。
因为被冯凯叮嘱过不要打扰来客,因此几人不敢贸然上前交谈。
在这里的两天边凡也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空余之时都是坐在院子里发呆,所以几人此刻才算是正式会面。
只是不知道为何只看见这名少年,而不见师傅亲友,几名少年对身着黄裳,青春靓丽的文竹清印象很深。
“在瞎看什么?”林玉莹捧上一碗面放在桌上,见几人挤眉弄眼,当下呵斥一声,“要吃饭自己端碗去,难道要我伺候你们?”
“啊?哦哦”五名少年看了看边凡眼前摆好的四碗面,愣了片刻后,纷纷应声,哄抢着奔向厨房。
原本宽敞的八仙桌因为众人的聚集显得有些狭窄,边凡身前不知不觉间已经叠了四个大大的空碗,手上还端着半碗热气腾腾的面。
五名少年眼睛瞪得极大,因为前期修炼多耗体力,冯凯家置购的碗已经比寻常客栈的碗大了许多。
可眼前这个看上去瘦小的家伙居然不动声色地吃了四碗,现在还端着能盖住脸的大碗喝汤,他的肚子是无底洞吗?
几人揉了揉眼睛,盯向边凡,却发现边凡的肚子连鼓起的痕迹都没有,一个个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像来了个狠人啊,几人心里同时叹道。
冯凯因为早晨需外出办事,没了师傅在场的威慑,五名少年显然放松了许多,盯着边凡的意味各自不同。
“你们这么闲?有时间盯着别人吃饭?”就在有人刚想开口问话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几名少年脖子一缩,立刻站起身子,看向徐徐走近的男子。
“师傅!”五名少年躬身,异口同声喊道。
边凡转头看一眼,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碗筷,静待发言。
“吃完了就去修炼,过两天我要好好考考你们!”威严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五名少年纷纷低头,而在听到“考”字后,纷纷苦下脸来,再抬头时被冯凯双眼一瞪,都灰溜溜地赶紧离开了此地。
“小家伙,你知道你师傅已经走了?”冯凯将凳子一拉,顺势坐下,还带着威势的目光看向边凡,少年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吃完之后来一趟堂屋,我有事和你说。”冯凯眉头一舒,将语气放缓,交待完后便起身走开了。
等冯凯走入屋子,边凡拾起木筷,将碗里最后剩的一点汤面解决掉,稍微收拾完后便来到宽敞的大堂内。
刚跨进屋子,便看见坐在正位上的冯凯和林玉莹,中间的桌子没有之前那样摆上水果干货,除了一壶茶和两杯盏外别无他物。
边凡走到离冯凯一定距离处站定,脑袋微垂,等待冯凯发话。
“边凡,你可愿拜入百重门?”冯凯的声音响起。
边凡抬头不解地看向冯凯,却发现端坐的林玉莹也是一手捂着嘴,瞪大眼眸看向身旁的丈夫。
“不知道小清和你说了没有,你拜小清为师,乃是私徒关系,此时是可以随意加入其他宗门,所以我想问问你可有意愿加入百重门?”冯凯继续道。
关于私徒和宗门的关系文竹清倒是和边凡提起过,像文竹清这种没有自己开宗立派,个人收徒的行为是不归道盟管辖的,所收弟子便叫做私徒。
宗门弟子在获得自身宗门首肯前不可拜入其他宗门,私徒除了拜多人为师外,还可选择加入宗门。
这也是冯凯明知边凡是文竹清弟子,还依旧邀请边凡入门的原因。
私徒身份极为方便,但修士很少收私徒,会收私徒的修士对弟子的人品往往都极为信任,甚至许多师徒都是至亲关系。
因为私徒不受道盟监管,若私徒擅自泄露术法,便只能由传授术法的修士本人去追究,而宗门每年会向道盟缴纳一些财物,维持与道盟联系,因此道盟也会维护宗门利益。
边凡依旧在原地站定,冯凯似早有所料,并未着急,只身正坐,静静等待边凡的答复,而林玉莹眼中的惊讶也先盛后消,看向冯凯的眼里反而充满钦赞。
边凡的目光迎上冯凯,他能感觉到男人眼里的肃然,而在冯凯看来,眼前的少年虽然神色依旧,但紧绷的肌肉本能地反应出少年内心的挣扎。
寂静的气氛弥漫在宽敞的堂屋,过了许久,少年的身子才微微移动,将沉重的气氛消融少许。
“弟子边凡拜见师傅。”边凡双手合拳举过头顶,对着冯凯双膝缓缓着地。
拜师之礼便是“一跪二茶三叩首”,不分宗私立徒,也不分修士常人,边凡有过一次拜师经验,不需冯凯再指导。
“嗯——”冯凯等待已久,立即摆正身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边凡见状立即起身,走到冯凯身前,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
杯盏微沉,里边果然已斟好了茶水,边凡身子微躬,双手为冯凯呈上。
见边凡行事如此果断,冯凯眼底露出惊讶之意,伸手接过盏茶的动作也快上了不少。
掀开瓷杯,冯凯小饮两口,将茶盏放回桌上,而边凡也回到原本的地方再次双膝着地,对着冯凯缓慢而庄重地叩上三个头。
再起身,又是奉上一杯茶,等冯凯再饮完,待茶盏落在桌上的清音响起时,拜师礼便正式完毕了。
“师傅,师母。”边凡平静而有力的声音响起,冯凯轻轻点头示意,而林玉莹脸上挂上笑容,嘴里“哎哎”地连声应着。
“去把你几位师兄叫来吧,也告知他们一声。”冯凯对边凡交待一声,边凡点头应下,转身往外走去。
“这办法是你想出来的?”边凡刚离开,林玉莹忍不住扭头问道。
冯凯却默然,随即伸手入怀,掏出两颗足足拳头般大小的紫色水晶摆在桌上。
见到此景的林玉莹的笑容瞬间褪去,心中的喜悦变成五味陈杂。
“小清给你的?”虽是疑问,但林玉莹的语气却很是笃定,冯凯点头不语,看向门外的目光变得幽然。
“小清到底瞒着我说了什么?”林玉莹伸手抚过冰凉光滑的紫石,脑中却想到昨日饭桌上扯着各种话题,聊个不完的两人。
“你比我了解小清,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你自然清楚。”冯凯沉声回道,林玉莹闻言一滞,随即苦笑一声。
冯凯回忆起昨夜文竹清将边凡托付给自己的神情,她说了不少关于边凡之事,但关于文竹清此行详情,却半点问不到,追根究底也只换来文竹清一句话。
“这是我的道。”文竹清昨夜是这般说的,眉目和声音里满是绝决,冯凯知道自己再怎么问也寻不出东西来。
“道义啊道义,修士本应突破束缚,却又要给自己设下绳套。”林玉莹慨叹一声,“只是小清,何苦呢?”
林玉莹脸上写满担忧,原以为文竹清只是年轻置气,所以才离开宗门来寻找下落不明的柳源,但文竹清拿出这两颗价值不菲的紫石时,林玉莹便明白了。
文竹清要走的路伴定然有着难以预料的凶险,甚至做好了不回来的准备,所以才会私下拜托冯凯收无法修炼的边凡为徒。
文竹清尚年轻,自身积蓄多不到哪儿去,除了不能传授的术法,眼下这两颗紫石大概是文竹清的全部家当了。
毕竟鲜作流通的拇指大小的紫石便能换一座百姓小院,这两颗拳头大小的晶莹紫石对积累多年的冯凯夫妇而言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谁能想到,小清能为这孩子做到这地步,他们在一起不过数月而已。”
林玉莹以为文竹清不过心底善良,加之小时与边凡经历相似,才会对边凡喜爱有加。
现在看来,文竹清对边凡用情之深,已然超乎他们的认知了。
“是啊,这便麻烦了。”冯凯也是眉头一皱,若是单纯的托付,两人虽然会费点心思,但不用过于担忧。
可文竹清这“托孤”的意味太浓,他们可就难办了。
“这孩子应该受过他师傅的交待。”冯凯言道,刚刚边凡拜师的动作可谓一气呵成,想必心里也早有准备。
“原本我以为你这榆木脑袋开窍了,原来还是小清这丫头的玲珑心啊。”林玉莹苦笑一声,得亏自己还想着好好夸夸冯凯的。
收边凡为徒实的意义很明显,一来能平淡下来边凡对文竹清的思念,让边凡在此生活少作他念。
毕竟文竹清只说过会回来接他,但何时回来却无法确定,短则数月,长则三五年,甚至有林玉莹不敢想象的结果也说不定。
与其让边凡总在期盼中煎熬,不如让他有个实实在在的身份,每天好歹能做些事减淡思绪。
二来,边凡虽然是文竹清带来的,但以后会和其他弟子生活在一起,都是近龄之人,其他弟子刚开始也许对边凡有些敬让之意,但时间一久便很难相容了。
有了弟子身份,边凡便同其他弟子成了同门,无形的隔阂自然便化为乌有了。
就在冯凯和林玉莹继续为边凡之事发愁时,门外忽然传来紛吵的询问声。
“你刚刚叫我们什么?师兄?难道你以后要和我们在一起了?”“原来你之前的师傅离开了,怪不得早上没见到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都不知道呐?”“哈哈,我也当师兄了!”“……”
几名少年身影临近,边凡被裹挟在其中,慢吞吞地回答着几人的问题。
看到此景,林玉莹脸上多少生出些许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