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脑袋一行走后,毡棚里又剩下韩大眼一人。
他坐在蒲团上发了会儿呆,然后从身后的书案下拿出一个袋子揣进衣兜里,就拿起雨衣,急匆匆地关上门走了。
......
“这个房间还比较大,是我儿子儿媳住的。他们早就出去打工了,一年也回不了几回。你们就先在这里就活就活。”
李大脑袋打开一间房间的门,说道。
“李大爷,真是非常感谢您,要不是您,我们估计现在都什么头绪也没有呢!”苏样道。
“哎?!这么客气干啥?出门儿在外,谁还没个需要帮扶的时候?你们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弄点儿饭菜。对了,我们岛上的蛇胆酒你们一定要尝尝,保管你们喝完身上都是暖烘烘的,从头儿舒坦到脚后跟儿!”
苏样几人连连道谢。
撇开李大脑袋去做饭不提,屋里,四人围坐在床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罗瑞开口道:“样哥,这个村长有些古怪啊?一开始拒绝得那么干脆,后来又莫名其妙地答应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王子睿也附和道:“是啊,而且他好像对这个封门谷很熟悉。”
苏样点点头:“不但如此,我和周牧基还发现他身上有一种死人的味道,但是偏偏他的气血之旺盛,完全不下于一个青壮年。”
周牧基说道:“这个地方处处透着古怪。就比如我们在苍水遭遇的那只章鱼怪,很明显不是自然形成,而且 最主要的一点,它身上有灵气波动。这很不合理,因为哪怕是妖,身上也只可能有妖气。”
然后,他看向苏样:“你想必也知道,当修行境界到达五境时,修行者会拥有自己的契约生物‘儡’,如果一只妖兽有灵气,这是唯一的可能。”
“可是,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发现有其他修行者的踪迹,这也是我心中最困惑的地方。”
罗瑞道:“有没有可能他就在这座岛上,例如那个村长?”
苏样摇摇头:“不可能,他连修行的门槛都没进呢。好了,不要想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今天好好休息,一切等到明天再说。”
......
雨又开始淅沥沥地下起来,一个身影来到一处瓦房前,敲响了门扉。
‘咚、咚、咚’来人先是轻轻敲了三下,然后‘咚、咚’重重敲了两下。
门迅速打开,来人闪进去,门又迅速合上。
屋里因为拉着窗帘,而且只点着一支蜡烛,所以显得很昏暗。中间,一个老妇和一个老汉相对而坐。
老妇人是与苏样一行人同渡的那个陈大娘,老汉正是村长韩大眼。
陈大娘盯着韩大眼,低而急促道:“我又看到了,那个怪物,那个怪物!”
韩大眼神色平静,语气有些责怪:“陈家妹子,不是让你如果遇到雨暴天气就先不要回来么,你怎么不听呢?!”
“你没听到吗?又是那个怪物,这次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老韩,你一定要相信我,李大脑袋也看到了。”
“哦?那你们怎么活着回来的?那怪物大发慈悲了么?”
“是那几个外乡人,他们杀了那个怪物,那是一只大章鱼!”
韩大眼脸色变了变,然后笑道:“好啦,回来就好。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为什么非要今天往回走?”
陈大娘哭丧着脸,从背后拿过一个罐子,捧在膝盖上:“阿铭的眼睛也烂了,你不是说过吗,如果头不保存好,他就再也活不了了!”
说罢,她把罐子口儿上的油纸包儿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人头,但是很多地方已经开始腐烂,变质,一些白色的蛆虫在里面钻进钻出,让人见之欲呕。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那头上的眼睛还在滚动,嘴巴也一张一合的。此时重见天日,它发出几个干涩的音节,勉强可以让人明白话里的意思。
“妈——妈,你、你好狠呐!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而要让我这样活着?妈,我求你了,你快让我死了吧!你不是最爱阿铭了吗?现在我只想死,你为什么都不答应?!”
陈大娘抱着罐子,泪如雨下,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流泻。
“阿铭,妈舍不得你啊,你是妈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你要是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活下去!你放心,妈一定能把你救活!”
“你!你就是个自私的毒妇!我恨你!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会原谅你,你等着吧!”
“阿铭,你怎么能这么想?妈都是为了你好啊!哪儿有做妈的不希望儿子好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只是想让我陪着你,给你养老送终而已!你如果真的为我好,你怎么不去死,死了不是也能陪我吗?啊?哈哈!”
罐中的人头一颗没有腐烂的眼睛里,喷射出仇恨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陈大娘。
“好了,你们母子有什么事儿,以后慢慢聊。”韩大眼强忍着不耐,低声喝道。听着两人的吵闹,他心烦意乱,只觉得甚是聒噪。
他扯过油纸包盖住罐子,冷声道:“东西拿到了?”
陈大娘努力平复心绪,点点头:“五毒粉、尸油、胎盘都已经放进罐子了。”
韩大眼笑着赞许道:“很好!阿铭能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天大的福分!”
陈大娘神色郁郁道:“是吗?刚才你也听到了,他是有多么恨我。”
韩大眼皱着眉头,不悦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他现在这么说,是因为暂时还没复活,等他复活后,拥有的将是更加强健的身体,到时候,你就是让他死,他也不想死了!”
然后他站起身,披上雨衣,转身向门口走去。
“记住,此事不得对其他人提及。几日后我会带着阿铭去完成复活,你就放心吧。”
说罢,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撞进风雨中,房门被吹得嘎吱作响。
房内,微弱摇曳的烛火下 ,陈大娘呆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