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时龙除夕看出了西府眼中的狐疑,说道,“蔡先生夜夜都会带些肉块回去食用,不必奇怪……”
龙除夕还要再说些什么,被龙伯喝止住了,“除夕,不可妄议!”
龙除夕低下头吃饭,不再言语。
接下来,四人吃得是相当安静。
龙伯与妻子很快吃完,龙伯去门房,龙伯的妻子便坐在一旁等着,等着别人吃完她便要收拾碗筷搞卫生。
西府消灭完两碗米碗,十几块鸡肉后,才放下了碗筷。
吃完了才发现龙除夕与阿娘都盯着自己看,这才反应过来,恐怕是自己的大汉肚吓到了他们,自是不会跟他们解释这是因为我在练习导引术,耗费能量巨大导致的,“我自小饭量就大,哈哈,吓到你们啦?”
母子二人都红着脸说,“没有,没有。”哈哈,好像是他们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这时,一声巨大的汪汪声吓到了这三个人。估计包子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来觅食来了。西府忙挟了几块子鸡肉放在碗里,放到包子面前。
包子先给了她一个白眼,才低头吃起来。吃到一半又抬起头来叫了一声:“有个大消息要告诉你!”然后又香喷喷地吃起来。
西府最讨厌喜欢卖关子的人了,偏偏这包子(妖主)就学起了卖关子。
偏偏有龙除夕母子二人在场,她又不能开口催促,只好耐着性子,欣赏包子大快朵颐的饿死鬼样子。
所幸,这家伙吃得够块,才十几息,那塞不下一根人类小指头的嘴里,就被塞进去了五六块鸡肉,西府都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
按理说进食的肯定是这小狗的肉身啊,但这肉身才两指来长,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大份量的食物,莫非它肚子里有一个小世界?
包子一吃完,就跳跃着要离开食堂,西府便冲龙婶与龙除夕挥手告别,便跟着焦急的包子冲出了食堂门,只在龙除夕眼前留下一个欢快的背影。
她虽然虽着墨绿男式袍衫,头戴黑色巾子,但那身形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单薄小女孩,让人一看,便有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
龙除夕摇了摇头,赶跑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很清楚,完全不需要阿爹提醒他——他只是馆长的家奴。
西府自然对身后那个家奴青年的想法一无所知,她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可以谈话的同龄人,严格来说,同龄人都不算吧。
一人一狗跑出了食堂,进入学馆第一进小院子,包子便开口说道:“经术馆院中有妖树。”
西府一听妖树,脑子里就浮现出那种长着脚乱跑的树的形象,想想就觉得又好玩又恐怖,她对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天生具有浓厚的兴趣。
跑进经术馆的院子后,包子便来了个急刹车,并人性化地站起身,举起右爪放在小嘴上,示意西府禁声。
包子就如一个小偷,踮起脚靠着墙边往一丛木槿丛里走,尽量不碰到一物,不发出一点声响。
西府也有样学样,侧着身沿墙而走。
西府走了有二十余步,便来到墙角处。角落里有一棵巨大的树桩,不高,才比西府的脚面稍高一些,如果不是包子说:“这是一棵树桩”,她压根不会留意这里,还以为只是一块小台地而已。
这里本来就是墙角,又背一大丛木槿围着,就是大白天光线都不会很好,更何况现在已近天黑。
西府深呼吸几次,调用起了体内的丹田之气,运至双目,才发现,这货真价实地就是一棵树桩,这树桩的直径足足有一丈,可以想见这株树未伐之时,是如何的壮观巨大。可是现在它只余地面一指的高度了。
这树桩并未死尽,树庄的外围的树皮上,长出了一棵齐腰高的树苗来。这树苗的树杆有西府的手指粗细,歪歪斜斜地长了几个树叉,稀稀拉拉地长着几十片叶子。
看叶子的形状,像是银杏树。叶色是暗淡的灰绿色,看着就觉得半死不活的模样,好像被大火烤过一般。
“这是树妖?”西府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抚摸,刚伸出手便被跳起来的包子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这狗子可真是个行动派啊,能动口咬,绝不动嘴说啊。
西府被惊得一抖手,看向包子的眼里便多出了愤怒。但包子的眼里,也是同样的愤怒神色,西府只好收回了手,“快松开!”
包子一张嘴,便落到了地面上。“此有结界,切勿触犯。”
西府压低声音道,“触犯到了会如何?”
“不知!”包子语气严厉,“能人皆入睡再来查看”。说罢,一人一狗就沿着原路,悄悄地退出了经术馆的小花园。花园旁边就是经术馆的课室,课室后面便是蔡澜的卧室。二人很自然地将这树妖与蔡澜联系到了一起。
二人退出经术馆的院子,便进入算术馆,这是岳金霖授课的地方,现在院子里空空荡荡,安静得很。
二人走到这里,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放声说话了。
“那个树桩真的是妖怪?”西府眼里尽是不信。
“没错,这树妖最起码有一千多年了,不知被什么人锯断了树杆,几近殒命,修为尽失,最起码要再过五百年才能恢复人形。”包子转了个头,又补充道,“还残存若有若无的妖气,并且这妖气与蔡澜身上的气息非常相似。”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蔡澜住得离这树桩近,所以沾染了妖气,而他本人并不知情?”西府皱着眉头,右手托腮。
包子在地上转了几个圈,似乎在追自己的尾巴,然后才说道,“有此可能,但你观那树桩周围土地湿润,必定有人勤勤浇水灌溉,并且我还闻见隐隐血食之气,或许还有人以鲜血去养护它。”
“有人杀人取血浇那树桩?”西府一下子为自己与岳金霖担起心来。
“非也,血食非人之血,而是动物之血!”
听到这里,西府心里顿时一松,“怪不得这学馆里,一只老鼠都没见到,一声虫鸣也都听不见。”
包子停下来,扫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个丫头的观察力有了新的认识。
“如此说来,这为树妖提供血食的人,并非是罪大恶级之徒了。”看来蔡澜并不是个极度恶人嘛,西府心里基本已认定为树妖提供血食的人就是蔡澜了。
这句话问出口,良久都听不到包子的回答。
她低头看向包子,就见它正在草地上跳跃,身形象柔软,像海面上涌起一股又一股的海浪,十分地富有节奏,这断不像是妖主能做出的事,此时妖主不在包子体内。
此时天已黑了,天空中星光点点,月牙儿细细亮亮。
这家伙离开包子身体后去了哪里?他自然不能跑远,只能在离西府三里的范围内活动,或许是自己跑到那树桩子那里去了吧。
这家伙不是说好了等人睡了再去查的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去了?
西府从门廊上探出头,望向那树桩所在的墙角,果然有一个高大的白色人影,不是妖主还能是谁?
妖主向来不是个好奇宝宝,对于一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妖怪,还有什么能引得起它的好奇呢?这下为什么一显身便迫不及待地去探查那个树桩呢?
西府借着星光,轻手轻脚地步入经术堂的院子,在曲折的青砖小径上走了三十来步,走到墙边,复又沿着墙边悄悄潜行到妖主身边。
妖主正笼罩在一层淡白色光球里,这光球将那树桩也囊括在内,西府想步入光球之中,但没能穿过,如撞在一层薄膜上一般,柔软却又牢不可破。
妖主左手作拈花状,食指在空中一弹,光球上便融化了一扇门出来,西府一推门,这门便开了,西府步入其中,身后的门便不见了踪影。
妖主打坐在虚空中,白色长袍轻轻拂动,脸上泛出浅白色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有摄人心魄的风采,如果放在外界,必定能令很多女子意乱情迷。
可惜的是,西府只是个十三岁小女孩,情事未开窍。
西府的注意力全在那白色长枪上,长枪正浮在他身前,顶部的白色莲花已盛开,一颗青色莲子,从莲蓬中飞出,落在树桩之上,转瞬之间莲子便钻进树桩之中,不一会儿一根白色的细藕从中生长出来。
这细藕不过大姆指粗细,一端连在树桩之上,一端握在妖主手中,先是有一股一股青色光波从妖主手中传入树桩之中,两三息之后,光波停止,有一股白色光波从细藕的根部向妖主手上传去。
随着这光波的输入,妖主的眉头呈现微微的抖动,时而眉头纠结在一起,时而眼皮跳动,仿佛进入深度梦境一般。
大约一刻钟之后,妖主身体徐徐降落地面,睁开眼,眼里尽是血丝,疲态尽现,好像几夜没有合眼的人。
随着他的睁眼,身旁的长枪融进他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大人,你还好吗?”她早习惯了他的存在,这种习惯不是男女之情的习惯,也不是兄妹之情的习惯,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亲密的存在。
“无妨,太多画面涌入,一时神昏。”妖主的语气平和淡漠。令西府的担心一下子完全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