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感叹归感叹,对敌时分,蒲禾还不至于分神恍惚,仍旧目光专注,仔细瞧着夏德祐的一举一动。
一拳出罢,夏德祐未作停顿,再度挥拳捣向蒲禾面庞。
蒲禾摆出似挡非挡姿态,在夏德祐这拳轰来之时,脚步腾挪,不与夏德祐正面交锋。
他退后一步,夏德祐则上前紧逼一步。
夏德祐不断出拳,招招紧逼,却每每让蒲禾险而又险地躲过。
拳劲所化罡风凌厉无匹,便是躲开,蒲禾也觉脸颊生疼。
蒲禾不住往后退去,直至避无可避。
一只拳头近在咫尺,逐渐放大向面庞轰来。
后背抵着墙壁,蒲禾再无辗转腾挪余地,面上却不见丝毫慌乱神色。
只听他低声一喝:“归元,起!”
夏德祐一拳正要递出,身子蓦然一滞,低头向下看去,但见脚掌靴子处,竟像似被砂石泥土覆盖,使得他难以挪动分毫。
方才蒲禾退后之时,看似慌乱毫无章法,实则皆有迹可循,以《小归元功》脚踏罡步,勾连地脉,短暂束缚住夏德祐。
趁夏德祐无法挪动之际,蒲禾气息流转,双拳齐出,擂在夏德祐胸膛上。
夏德祐立时被他打飞出去。
蒲禾精神振奋,身形疾掠上前,才想乘胜追击,突觉目光模糊,思绪迟缓,脚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夏德祐像似没事人般起身,屈指掸了掸衣袖。
见此一幕,阳正豪脸上才刚浮现的喜色立时凝固住,适才他看夏德祐被一拳打飞,原以为蒲禾要上演场“以弱胜强”,以六境修为跨级打败七境,现下看来是他想多了。
“看懂了么?”夏德祐问。
略作思索,夏云溪隐有几分不解:“您刚才分明一拳都未打中蒲家主,可蒲家主还是受到‘夕加’影响,这是为什么?”
不等夏德祐回答,夏云溪自己面露恍然神色,自顾自说道:“我懂了,方才蒲大家主虽未触及您,可您将拳劲化作罡风,飘忽无形,蒲家主又未屏气凝神,所以这才中招。”
夏德祐背对着夏三少,嘴角微勾,故作不咸不淡道:“勉强有几分悟性。”
“要想做到我这种地步,至少要达到行气五境,我为你演示这些,非是要你依葫芦画瓢,因为你也办不到。”
“我是在告诉你,‘夕加’虽然诡谲难以捉摸,可只要与你对敌之人,对‘四时拳桩’有所了解,心生警惕,以武夫罡气护住全身,夕加就极难奏效。”
“拳谱虽然一直都是同一本,可按着这本拳谱练的人,往往拳招都各有不同,你不可一味拘泥于照本宣科,需知拳是死的,人是活的。”
夏云溪面露肃容:“受教了。”
夏德祐微微颔首,五指攥紧,向犹被“夕加”拳劲所影响的蒲禾打去。
在夏德祐出拳的刹那,脑后突有劲风袭至,夏德祐像似早有所料,收摄拳劲,脚步交错,近乎从容写意地避开来自身后的一拳。
夏德祐躲开之后,身后那人没再继续追击,仿佛方才那一拳只是要知会夏德祐一声。
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一拳根本未用全力,就是打中夏德祐,他也毫发无损。
蒲逸拢袖拱手,语调依旧冷然,一板一眼道:“晚辈蒲逸,不吝请前辈赐教。”
夏德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沉默寡言的俊美青年,问道:“你姓蒲,蒲淼是你爷爷?这老小子祖坟上冒青烟,竟有你这么个孙儿。”
凭着他的眼力,自然不难看出蒲逸的修为,虽然境界不稳,武夫罡气流于表面,显然才晋升没多久,可他无疑是货真价实的六境武夫。
在他这种年纪,就能有炼气巅峰修为,这放在整个江州都极为罕见。
至少夏德祐知道的,同辈武夫中,或许只有少女时的夏允秀能稳压他一头。
蒲逸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非是他傲慢自大,而是他自幼饱读诗书,恪守道德礼仪,像似这种背地里议论长辈的事,蒲逸绝不会贸然开口。
脚踏玄妙步伐,蒲逸看似身形缓慢,实则极为迅捷,踏至夏德祐身前,一拳蓦然轰出。
夏德祐回以一拳。
猛烈罡气倾泻而出,这朴实无华的一拳,在夏德祐施展下,丝毫不逊色于寻常六品拳法。
谁料这刚猛一拳递出,却似泥牛入海,被蒲逸揽臂一勾,拳劲自然而然落在了别处。
夏德祐双眼微眯,开口道:“这不像你家传武学,这是……”
蒲逸脚踏罡步,缓缓打出一套拳架来,犹若行云流水,端是赏心悦目。
“行雨拳。”
夏德祐一语道破蒲逸施展的拳法。
蒲逸嘴唇轻抿,五指合拢,一拳猛然打出。
方才夏德祐落在空处尚未散去的罡气竟受他驱使,如涓涓细水长流,在蒲逸牵引下,朝夏德祐打来。
就算是蒲逸倾力出手,夏德祐凭着远胜他的境界,也可岿然不动视若无睹。
可蒲逸使出这“借力打力”的取巧法门,等同于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就算夏德祐也不敢小觑。
退后半步,夏德祐猛然轰出刚猛无俦一拳,那些化作“涓涓流水”的武夫罡气先是被捣的散去,复又受蒲逸牵引,再度聚集,朝夏德祐激射而来。
眉头微皱,夏德祐出拳不止,罡气汹涌,将这犹若活物的水流悉数打散。
行雨拳乃江州第一大宗长河宗镇宗绝学,拳法宗旨为“行云布雨,水纳百川”,最擅牵引武夫罡气,藉此反功敌手,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此拳非宗门嫡传不可习练,既然这蒲逸能通晓此拳,身份也呼之欲出。
在夏德祐将“水流”悉数打散后,蒲逸再次摆开拳架,出拳看似缓慢,实则衔接得当,犹若行云流水,绝不给夏德祐还手余地。
夏德祐看似身陷窘境,实则游刃有余,仍能分神与夏云溪对话:
“小云子,此时若换做你,你该会施展四时拳桩中的那一式?”
夏云溪脱口而出:“旦慧!”
夏德祐哈哈一笑,雄浑罡气倾泻而出,袖袍鼓荡。
而后一拳递出。
闷哼声炸响,恰似春雷一声,震动万物。
除却早有防备的夏云溪外,其余一众世家家主皆觉耳廓生疼,有闷哼声不住回荡。
蒲逸身形倒退数丈开外,双腿深陷地面,在地上划出深深沟壑来。
身子晃了晃,蒲逸神色依旧漠然,眼耳口鼻却有殷红血丝淌下
见此一幕,夏云溪心底油然生出一个感叹来。
任你招式千变万化,我自一拳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