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以蒲禾的好脾气,面上都有些挂不住,可他素来涵养极好,所以没有发作,只是缓缓摆开对敌姿态。
事实胜于雄辩,自己到底是不是“武功稀烂”,一试便知。
蒲禾一手负后,一手置于小腹前,武夫罡气透体而出,雄浑凝实,给人厚重山岳之感。
琅琊三家镇门绝学各有其绝妙之处,《流云功》功灵动缥缈难以捉摸,《铁鼎金身功》金身不坏坚不可摧,《小归元功》则是厚若山岳。
修炼此功者非但气息绵长远胜同境武夫,罡气凝实厚重在同境武夫中也算翘楚。
蒲禾一手负后,另一手则五指攥紧缓慢递出,汹涌罡气随之压来。
在旁观战的夏云溪,见蒲禾递来这一拳分明动作迟缓,却给人无从躲闪之感,如巍峨山岳压来。
因方才看着老者一拳撂倒身为五境武夫的沈隆庆,所以蒲禾此次出拳,不敢有丝毫托大,虽未施展杀招,却也是近乎倾力出手了。
想必就算是这“疑似”七境武夫的老者也要慎重以待。
蒲禾气势如虹一拳轰来,夏德祐最佳的应对方式当然是暂避锋芒,待其气势衰竭后,再一鼓作气将他拿下,这是体力消耗最少的办法。
可夏德祐……岂是会采纳这种办法的人。
他生性桀骜不驯,平生从不懂“暂避锋芒”这四字,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与蒲禾硬碰硬。
未见夏德祐有何动作,只见他蓦然大袖一甩,挟着氤氲如白雾般的武夫罡气一拳递出。
两拳相撞,气浪翻涌如潮,将厅堂里价值不菲的桌椅悉数打碎。
得亏在两人交手之前,唯恐殃及池鱼,众人早已退离大堂,否则必然遭到波及。
初次交锋过招,夏德祐神色从容,立定原地不动。
反之蒲禾,便是他竭力支撑,却还是气血翻涌不休,抵挡不住后退四五步,方才堪堪卸去力道。
孰强孰弱,近乎一目了然。
短暂交手,蒲禾已能肯定这老者就是货真价实的七境武夫。
蒲禾左手按住犹自微微颤抖的右臂,心中暗暗叫苦:“琅琊郡已有数十年未有人突破七境,夏家又是从哪儿请来的这尊大佛。”
他之所以会先入为主认定夏德祐非夏家中人,是因为夏家若有七境武夫坐镇,恐怕早就大肆宣扬,让全琅琊郡人都知道,没必要遮遮掩掩。
当然蒲禾也不敢打包票,没准是夏家在韬光养晦也说不准。
若有七境武夫,夏家恐怕就要从三家之末一举超过他蒲家,成为三家中的第一。
一帮家族家主见蒲禾与这老者甫一交手,就落于下风,无不神色骇然,难掩动容。
蒲禾在整个琅琊郡,问鼎第一或许差了些许火候,可跻身前三却是毋庸置疑,可就是这样的高手,与这老者对拳,都显现出下风来,那这老者的修为到底会有多高?
恐怕答案已不言而喻。
武夫七境,真意境!
也只有七境武夫,才能稳压六境的蒲禾一头。
阳正豪面色微微铁青,原以为蒲禾出手,不说手到擒来,也决计不会逊色这老者太多,可谁想到他屡次把这老者的修为往高了猜,却还是低估了夏德祐。
琅琊三家家主,大致都在仲伯之间,都是武夫六境。
既然连蒲禾都奈何不了这老者,就意味着整个琅琊郡都没人是他的对手。
“云溪。”夏德祐蓦然开口。
夏云溪上前一步,微微拱手:“大爷爷有何吩咐?”
听到夏云溪对夏德祐的称呼,非但蒲禾嘴巴微张,就连其他家主都无一例外地面露复杂神色,这老者竟还真是夏家中人。
未曾想到,你夏家竟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今日这老者打上门来,他们恐怕还被夏家蒙在鼓里。
只有夏云溪知道,这纯粹是这些世家家主脑补太过的结果,什么深藏不漏的都是瞎扯淡。
夏德祐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待在夏家的次数屈指可数,除去夏允秀寥寥几人外,连知道夏德祐的都没几个,所以才没大肆宣扬,谈何而来的“韬光养晦”。
“拳法‘夕加’掌握得如何了?”
没理会一帮人的心思各异,夏德祐微微侧着头,向夏云溪低声询问。
稍作沉吟,夏三少如实答道:“勉强掌握,却还不熟练。”
勉强掌握?听得这四字,夏德祐陡然一阵沉默,若非见有外人在,他恐怕已情绪泄露,忍不住跳脚骂娘。
他资质自忖中上,习练这“夕加”到能够使出的地步,花费了近一个时间;夏允秀资质较他好上不少,只用了一个星期不到,就能将‘夕加’拳劲蕴于拳脚中。
这在‘四时袖府’历代祖师爷中,都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当时夏德祐还感慨祖师爷显灵,才让他收到这么个非但资质极佳且脾性还极对他胃口的“弟子”
谁能想到夏云溪这厮资质更为变态,满打满算交予他拳谱只不过两三日,他就勉强掌握了夕加拳法,恐怕只能用“妖孽”二字来形容。
跟他相比,夏德祐就为自己当初花费一月才掌握“夕加”而觉羞愧。
想归想,为了避免“师道尊严”崩塌,夏德祐面上没有显露分毫,微微颔首:“还算马马虎虎。”
“老夫今日就为你依次演练下‘四时拳桩’。”
“先由这‘夕加’开始。”
言语甫落,夏德祐抢先出手,一记平凡无奇的直拳向蒲禾捣来。
蒲禾一直屏气凝神提防着夏德祐,故而夏德祐这拳虽迅捷无比,他却还勉强能够反应过来。
两脚分立,蒲禾扎作马步状,双臂护在胸前,似挡非挡,罡气竟隐隐约约凝作山岳状。
《小归元功》作为蒲家家传绝学,只要双脚扎根大地,就能勾连地脉,气机生生不息,故而蒲家武夫大多都气息悠长兼皮糙肉厚。
夏德祐这一记直拳捣来,蒲禾面带肃容,竭力运转《小归元功》。
出乎意料的,这一拳打来,只让蒲禾身子晃了晃,仍旧屹立原地不动。
蒲禾先是一愣,而后琢磨反应过来,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他能轻描淡写接下这拳,非是他突地打通“任督二脉”跻身七境,而是夏德祐留手,方才那一拳只有六境左右的力道。
想到刚才夏德祐同夏云溪之间的对话,蒲禾哪儿还不清楚夏德祐是要藉自己来为他孙儿演练拳法。
之所以收力,也是怕自己承受不住,被一拳撂倒。
他蒲禾几时沦落到了这种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