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溪紧随他娘亲脚步,府外有俩马车等候,夏允秀抱着他祖父的尸体上了前面那辆马车,由刘伯庸坐在了车夫位置上,驾驶车辆
见状,他稍作踌躇,后边那辆马车忽有人掀开帘子,喊道:
“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
夏云溪屁颠屁颠上了那辆马车,进了车厢后,他才发现除了他大爷夏德祐外,还有横剑盘膝坐在角落的冰女侠,跟梳着麻花辫的二货婢女。
见到夏云溪上来,秋婵面露雀跃之情,可随即又想到现在非高兴闹腾的时候,只得沉默下来。
骆冰冰冲他微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今天夏云溪头次知道,这厮在有外人的时候,竟是如此“正经”。
待得夏云溪进到车厢来,马车开始行驶,夏德祐眼眸微睁,平静道:“你祖父走了?”
夏云溪一愣,惊诧问道:“您都知道了?”
“我与你娘岂会如此疏忽大意,便是离开琅琊郡,也会留下耳目注意府中情况,在你离开夏府去救鸢宝时,我俩就察觉不对,立即赶回琅琊。”
夏德祐仰着头,面露感慨道:“谁想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千算万算,我与你娘都没算到你大伯二伯竟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夏云溪本想附和几句,突然瞥见夏德祐维持仰首望天的姿态,双眸紧闭,眼角隐约看见一丝晶莹。
言语顿了顿,夏云溪把想说的话咽回肚中,保持沉默。
就这样一路无言,约过了半个时辰后,马车速度渐渐放缓,直至停下。
夏德祐率先下马车,夏云溪跟在后边,麻花辫婢女原也想下去,结果让冰女侠拉住,缓缓摇了摇头。
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雄壮的高山,夏云溪记得这好像是琅琊郡附近最高的山,叫做邰和山,往日夏家敬拜祭祖,都会登上此山,所以夏云溪也不陌生。
与骆冰冰跟秋婵一样,刘伯庸也待在山脚下,由着夏允秀带夏德言一人登山,夏德祐长叹一声,跟在夏允秀后边,夏三少自然也是随俩人登山。
邰和山虽高,三人皆有武艺傍身,凭着他们的脚力,只需半炷香不到,三人就能抵达邰和山山巅。
但夏允秀像似有意放缓脚步,不愿那么快走完这段路,走走停停,仨人费了接近两个时辰才走到山顶来。
抵达山巅后,天色隐隐放亮,朝阳初升,远处有鱼肚白若隐若现浮起。
良久的沉默后,夏允秀头也不会道:“大伯,云溪……您俩回去吧。”
闻言,夏云溪本能地要拒绝,他大爷立马拉住他,生拖硬拽往山下走去。
行至半山腰,夏德祐才把手放开,不等夏云溪开口,他先一步开口:“放心吧,你娘亲没你想象的那般脆弱。”
他回头向山巅处看去,淡淡道:“她只是需要静一静。”
夏云溪反问道:“静一静?去哪里不能静一静,为何要到邰和山上来?”
“因为你娘要把你祖父聚柴薪焚之,将遗骨洒于邰和山上,这理由够不够!”
夏云溪陡然沉默下来,问道:“这难不成是我祖父吩咐的?”
古人恪守“入土为安”之说,他娘亲一贯孝顺,若无他祖父吩咐,决计不会私自将他祖父火化。
“是你祖父吩咐的。”夏德祐面露感慨,“你祖父生性豪爽不拘小节,生前常与你娘吩咐,死后不用特意葬到夏家祖坟去,带到邰和山上来火葬,尘归尘土归土,生得从容去得潇洒。”
“从小到大,无论武功学识,我一概比你祖父强,可唯独洒脱这点,我却是远远不及你祖父。”
夏云溪点了点头,下山途中,仍是三步一回头,不放心地向山上看去。
“还在担心你娘?”夏德祐
夏云溪先是点头复又摇头:“是,也不是;”
“大爷我问您个事,我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祖父非‘中风’,而是为人所害。”
“她是不是在十年前就知道是我大伯二伯所为?”
夏德祐一愣,低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夏云溪回:“也没多久,也就是我娘带我祖父走出夏府时,我才隐约察觉到。”
略作沉默,夏德祐似在斟酌词语,随后答道:“你娘远比夏家所有人想象的更加聪明,早在十年前,在你祖父‘中风’,你父亲逝世后,她就循着蛛丝马迹快要查到真相,只差最后一步,她便能揪出幕后黑手,但就是这一步,你娘始终没能下定决心,足足拖了十年。”
“直到你在佑圣庙遭到刺杀,鸢宝父亲出事后,她才终于下定决心。”
夏云溪没问这是为何,常言道知子莫若母,反过来,对于他这娘亲,夏三少爷自然也极为了解。
稍作思索,夏云溪问道:“我那大伯二伯,不知您跟我娘亲有何打算。”
淡淡煞气充斥眉间,夏德祐两手负后,沉声道:“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这俩不肖子孙,我要将他们挫骨扬灰,藉此来祭奠你祖父的在天之灵”
回到山脚下,夏云溪向刘伯庸请求叮嘱,劳烦他看好夏允秀,之后登上马车,往琅琊郡驶去。
来时一路无话,回时也一路沉默。
未免尴尬,夏云溪正琢磨着说些什么,夏德祐突地开口,向冰女侠拱了拱手。
“此前救云溪一命的就是姑娘吧?还未向姑娘好生道谢,救下我这孙儿一条性命。”
骆冰冰横剑在膝,双眸微阖作养神状,听得此言,慢慢张开眸子,含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
“且不说我与夏兄一见如故,就是换做别人遇上危难,我也会毫不犹豫出手相救。”
夏云溪当即翻了个白眼,若非他熟悉这厮的秉性,说不准还真会被她现在的模样糊弄过去,误以为她是个急公好义,施恩不图报的江湖豪侠。
“姑娘侠肝义胆,老夫好生佩服!”
夏德祐爽朗大笑,片刻后,他像似难以启齿,犹豫几番后,终是问道:“恕老夫唐突,姑娘这般年纪就有如此惊人修为,敢问姑娘师承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