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夏三少听他大爷说,他有个师姐在与他年级相仿时,就有炼气巅峰修为,只是后来因嫁人生子为琐事牵扯心力,致使十几年来武道毫无进展。
当时他还颇为惋惜,却没深究他那便宜“师姐”的身份。
谁能想到他这“师姐”竟会是自己娘亲。
你娘到底还是你亲娘。
在夏云溪思绪纷呈之际,夏家其余两人则神色各异。
夏守正是一脸庆幸,夏允灵则是神色晦暗,眉宇间满是阴鸷之色。
只要夏允秀晚来片刻,夏云溪就要丧命阳正豪拳下,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可谁能想到夏允秀来得竟是那么及时。
除此之外,他也未想到夏允秀竟藏得如此深,连他这同处一屋檐下的兄长,都不知她有丝毫不逊阳正豪的武功修为。
被打至十丈开外的阳正豪已重新站起,他适才虽然一时不察,吃了个暗亏,要换做寻常六境武夫,此刻说不准已身受重伤,但阳正豪自幼习练《铁鼎金身功》,筋骨雄壮同境武夫少有人能敌,所以只是受了轻伤,不影响之后的打斗。
身上的华贵衣裳大半破损,阳正豪索性将变作布条的衣裳扯掉,露出身精壮肌肉来。
“早些年阳某道听途说,说夏府四姑娘武艺高超不输琅琊武林名宿,阳某原以为只是传闻,不曾想竟然是真的。”
“这夏云溪竟是四姑娘你的儿子,阳某委实万万没想到。”
阳正豪赤着膀子,言语淡漠道:“只不过今日就算夏云溪他爹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夏允秀秀眉微蹙,转过头来向夏云溪问道:“你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人家阳家主亲自上门来。”
夏三少讪讪一笑,答道:“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把他儿子杀了。”
约是他说得太过轻描淡写,夏允秀一愣,竟没能立时反应过来,半响后,才语气幽幽道:“回头再收拾你。”
夏云溪虽然一贯牙尖嘴利,却哪敢跟他娘亲顶嘴,立马点头如捣蒜,充满了求生欲。
许是为了报方才“一袖”之仇,阳正豪运足铁鼎金身功,一拳向未作防备的夏允秀打来。
夏云溪神色微变,正欲出声提醒,夏允秀像是早有所料,头也不回,纤细玉指攥紧成拳,同阳正豪的拳头轰在一块。
两拳相撞,气浪汹涌如潮,向外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未免殃及池鱼,夏云溪与一帮围观群众皆是后退到安全距离,省得遭到波及。
后退之时,夏云溪心有所感,发现有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
夏云溪望去,发现目光来自夏允灵身上。
在夏允秀出现后,夏允灵唯恐事情败露,已顾不得掩盖自己,近乎图穷匕见。
夏云溪双眼一眯,面现警惕。
此刻夏允秀与阳正豪捉对搏杀,势必顾不上夏云溪,现在的确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少爷!”
一位相貌憨厚如老农的矮壮男人不知从何处冒出,微微躬着身,朝夏云溪行礼问好。
“刘叔。”
夏云溪收摄目光,笑呵呵向矮壮男人回礼。
在刘伯庸出现后,他敏锐察觉到因为刘伯庸的缘故,夏允灵放弃了此刻杀他的念头。
夏云溪嘴角微动,不再搭理,将注意力放回战局上。
方才两拳相撞,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退后的竟是阳正豪。
堂堂阳家家主,只说体魄强健,竟还比不过一介女子!
阳正豪遏制住心底震惊,气息回流,欲重振旗鼓再次出拳,谁想夏允秀竟比他更快,抢先出掌,挟澎湃磅礴力道向他胸膛印来。
瞳孔缩若针尖,阳正豪沉腰坐跨,心意凝于一念,口中暴喝:
“守字印!”
重重金光凝若实质,将阳正豪笼罩护住。
夏允秀这一掌拍向金光上,近乎摧枯拉朽打破重重金光,却被离阳正豪胸膛最近的一层薄薄金光所阻碍。
“阳家铁鼎金身功,倒还有几分不凡之处。”
夏允秀口中念叨,缓缓收掌立定。
竭尽全力维持金光不散的阳正豪见此一幕,以为夏允秀棘手于他阳家《铁鼎金身功》的防守,欲知难而退,谁知夏允秀立时摆了个玄而又玄的拳桩。
夏三少瞥见这自己分外熟悉的拳架,神色微妙。
想想也对,作为老爷子开山大弟子的夏允秀,若是不会才有古怪。
“昼安。”
夏允秀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字来。
武夫罡气蓦然汹涌澎湃,由夏允秀身处的位置刮起凛冽罡风,夏允秀解去妇人发髻束缚,任由满头青丝随风飞扬,眼底闪烁着说不出明亮光芒。
见此一幕,夏云溪忽觉感慨,为了夏家,为了他夏三少,他娘亲牺牲掉太多太多东西了,此时此刻,将一切悉数抛诸脑后的夏允秀,或许才是她最为喜爱的模样。
恰似当年少女时,也曾一掌破山河。
阳正豪观夏允秀气势陡然暴涨,心神不稳之际,险些维持不住金光。
此前夏允秀武功虽强,却也只是在六境圆满,强他一筹两筹,可在施了这拳法后,这夏允秀气势之盛,分明有直逼七境迹象!
夏允秀陡然出拳,只是一拳,阳正豪拼尽全力维持的金光悉数破碎,势如竹破。
一拳打在阳正豪胸膛上,便是阳正豪经过《铁鼎金身功》淬炼的体魄都有些承受不住,他身子晃了晃,嘴角溢血,拼着身受重伤也不退后半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虽然不知夏允秀施的是什么拳法,却势必不能长久,他要想胜,或许只有撑到夏允秀拳法失效。
夏允秀眉头一挑。
既然一拳不行,那就再来几拳。
五指掐作爪状,置于腰际两侧,夏允秀缓缓吐气,爪心相对,由肩膀处发力,蓄势缓慢如抽丝,出招时却又快若疾风,令人无从招架。
雄浑罡气凝若氤氲白雾,萦绕在夏允秀掌上,在她出招的刹那,凝实成氤氲白雾的武夫罡气竟隐隐变作龙首状,恍惚间,似有清越龙吟响起。
这只有八品品秩的龙蛇拳在夏允秀手上施展来,竟有六品功法的威势。
心意沉于丹田,阳正豪将铁鼎金身功发挥极致,浑身金灿。
一掌打来,阳正豪闷哼一声,尚能勉强抵御,但夏允秀紧跟着又再次出招,往往一招出尽,下一招又衔接而至,犹若狂风暴雨,根本不给阳正豪喘息机会。
待夏允秀将这龙形六叠悉数打完,阳正豪再难维持住铁鼎金身功,喷出大口鲜血,面色苍白若纸,七窍中皆有殷红血丝溢出。
便是如此凄惨模样,阳正豪都未退后半步,身形摇晃将倒未倒。
夏允秀秀眉一挑,纤纤手指摊开,按住阳正豪脑袋,运劲往地板重重砸去。
堂堂琅琊三家阳家家主,在饱受夏允秀摧残之后,心神再支撑不住,彻底昏厥过去。
待尘埃落定后,一干人无不震惊动容,偌大夏府竟无一人发声,针落可闻。
作为琅琊郡数的上号的武道高手,阳正豪在夏允秀出招下竟毫无还手之力,落败之快,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夏允秀脚尖微动,将阳正豪挑起踢给阳府护卫,他们手忙脚乱接过,慌不迭将阳正豪背起,不敢在夏府多加逗留哪怕一会儿。
这些护卫虽然人数众多,却连丁点向夏允秀出手的念头都没,刚才的搏斗厮杀犹还历历在目,他们怎会不自量力,认为自己会比阳正豪还厉害。
“等会儿。”夏允秀忽然出声。
一众阳府侍卫只得无奈止步,互相推诿一番,领头的精壮汉子拱手,硬着头皮道:“您请说。”
夏允秀抬手指了指担架上的阳宇尸首:“把这也给我带走。”
众侍卫折返回来,将尸体重新放回担架上,他们才要准备离去,夏允秀朱唇微启。
见夏允秀还有话要讲,领头护卫小心翼翼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等你们家主醒来后,告诉他,为自己儿子报仇,本就天经地义,无人可指摘半分,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家主找上我儿子,我也不会怪他,但是……”
夏允秀言语微顿,两手负后,三千发丝垂至腰际,近乎一字一顿道:
“俗话说得好,子债母偿,他阳正豪要报仇,门敞着,他尽管来。”
“可我儿子背负的债,我夏允秀都给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