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生活中,博弈不仅仅是权衡的结果,更是对抗的成因。因为残酷的博弈可以使各方都意识到唯有在合作团体中才能使自己在这个残酷的博弈中取胜,靠一个人单独的力量是不可能取胜的,所以,竞争压力越大越会把合作团体结合得更紧密。当然,这种更紧密的合作是以对其他博弈方更为强烈的对抗为代价的,这种博弈会同时培养人的对抗意识与合作精神。
比如,日本民族是一个对抗意识和效忠意识都很强的民族,这是由于其特殊的地理历史条件决定的。日本是一个岛国,国土面积小,周围为大海所环抱,多地震多台风,物产不丰富,自然环境条件较差,根据前面的分析,总资源较少的正和常量博弈必然引发激烈的对抗,形成激烈的对抗博弈。封闭的地理环境又像蛊术中的罐子,把博弈各方关起来,加剧对抗的激烈程度,所以激烈的对抗必然是其历史特征。事实上,日本在历史上曾有漫长的时期处于战国时代,各武士集团之间发生激烈的争斗,其残酷程度无须赘言。
例如,历史上曾经统治日本数百年的平氏家族,在被德川家打败之后,族中的男人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还在母腹中的胎儿,一个不留全被杀光了,当时虽有个别逃走的,但很快也被捉回来杀掉了,因为日本的国土狭小,这种彻底的斩尽杀绝是容易进行到底的。所以,日本武士没有退路,一旦失败只有死路一条,不像中国幅员辽阔,豪杰们中原逐鹿失手还可以远遁塞外、退守巴蜀或逃到岭南,逃不走时潜藏于深山也可保全性命。这种没有退路的博弈态势养成了日本武士的武士道精神,日本武士没有偷生的习惯,因为客观上也没有偷生的可能,面对失败日本武士的传统选择是切腹自杀。
这种强烈对抗的博弈,其结果就是培养了日本人强烈的归属感和效忠团体的意识。因为在残酷的博弈下,靠个人的力量是难以生存的,只有依靠团体力量,共同求得生存。所以强烈的对抗意识是日本民族性格的根本特征,而对团体的效忠精神则是一个次生的特征。时至现代,这种内部团体之间的对抗意识转化为对他国的对抗意识,而对团体的效忠精神转化为民族主义,使得日本在国际政治中的作为带有明显的民族特点。
其实,不仅在社会生活中,而且在文化方面也渗透着这种高度对抗造成的张力。日本人不管是研究围棋还是研究水母(日本天皇裕仁是世界上研究水母的几个著名专家之一)都有一种缜密、精研、注重细节、一丝不苟的精神,这其实是其内在的对抗意识在思想方法上的反映。
当然,博弈中所竞争的利益,有些是属于博弈本身的,有些和博弈没有直接关系,是人为加上去的,如棋赛中的奖金,战争背后的利益争夺等。对任何一种博弈,剥去这种附加上去的利益,都有其最直接的竞争目标,也就是作为博弈的胜负判别标准的那个东西。
如战争以进行到最后哪方还具有保留作战能力决定胜负,一切策略都围绕这一目的。可以通过政治攻势瓦解敌军的士气,削弱其战斗力,所谓“攻心为上”;可以袭击敌人的指挥部,造成敌军失去指挥,丧失战斗力,所谓“擒贼擒王”;也可以切断敌人的运输补给线,使部队失去战斗力;通过正面战斗消灭敌人是最根本的办法,也是比拼实力的办法;在比拼实力的战斗中为了在战斗进行到最后阶段时仍然有战斗力,保留预备队是关键,预备队不能过早投入,因为战争的胜负决定于最终谁还有战斗力。
只有这个胜负判别标准才是博弈计算的关键,也只有这样才能落实到操作上,其他东西都是后加上去的,和博弈本身没有直接关系,不必考虑。其他东西对胜负没有意义,考虑太多只能使人患得患失,影响情绪,或者干扰人的注意力,使人不能集中注意力于博弈本身的胜负,影响正确计算。参与博弈的最佳心态是忘记博弈以外的一切,心中只有这个最基本的胜负标准,这就是博弈中的“平常心”,这种心态最有利于水平的发挥。
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种情况,两个围棋高手,在皇帝的命令下对弈决生死,刽子手已经准备好,输棋的一个立刻拉出去砍头,这时候,这盘棋会下得更精彩呢还是更糟糕?一般而言肯定会下得更糟,因为人在这种紧张状态下思维必然会受到影响。
其实,一盘没有任何奖惩的棋和一盘决定生死的棋在计算胜负时都是一样的,胜负所代表的意义是博弈以外的事,和博弈本身无关,对胜负是没有影响的,应该彻底剥离出去,在计算时不予考虑。
博弈智慧
在运动场上,优秀的运动员自然能认真参加比赛,用不着以个人或祖国的荣誉来激励,也用不着以经济利益来激励,那种没有激励就不能兴奋起来的人注定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高手,那种被激励出来的斗志也是有时起好作用有时起坏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