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玉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待那擂台之上尘土散去,匆忙把王文进拉下台来,四下散修无人敢动,皆是咽了口口水目光一阵后怕的看向擂台上那女子。
扪心自问,在方才那招下他们之中能活下来的不过一掌之数,竟还大言不惭的要去挑战那女子,好在那女子先前未动真格,否则只怕是早已大开杀戒。
这么一想这些个散修不免一阵劫后余生的感觉。他们本以为这快雪阁只是柳州宗门末流,掌门未来不说还被全真刻意分来这种地方,他们散修平日里受惯宗门大派弟子欺辱,这会本以为抓住了机会能去出他一口恶气,不想那女子竟还是一扮猪吃老虎之辈!
武夫七品,在场不少人都逾过此境,但若现在说来,他们万万不敢同那上官鸢较量一番。
不光是台下散修,王白玉也被那上官鸢这一招着实给惊艳到了,方才还说王文进欺负一介女流,这会才知道,王文进哪能欺负的了那女子!若非韩流水及时出手,怕是那王文进不死也成残废,现在想想她仍一阵后怕。
好在王文进并无大碍,呼吸平稳,身上只偶有几道伤口,王白玉轻呼一口气把他身子放平,看向擂台之上。
擂台上刀痕累累,像是被千百把朴刀砍过,而那素衣女子上官鸢只站在擂台之上略微有些脱力,却并无不适。韩流水声音平和,虽是那女子瞧不见,却仍旧面带微笑道:“还请姑娘点到为止,手下留情。”
上官鸢微微皱眉,稍稍偏了偏脑袋:“你是丞相府的侍卫?”
韩流水脸色微红轻咳两声,如今他一身女服宫装,怎么敢称是丞相府的侍卫。
好在台下那快雪阁的弟子冲上官鸢大声道:“师姐,那是个姑娘!”
上官鸢微微一愣:“那你是他的女人?”
韩流水脸色一黑,险些骂出声来,王白玉急忙出声打断道:“我是丞相府王白玉,王文进的姐姐,擂台上那是韩柱国坐下虎婴骑卫萧大人家的千金,萧水寒。”
上官鸢眉头微皱,扶刀向前猛推一下而后后撤数步扶刀,站定身子声音清冷道:“打了小的来了大的?”
正要出声解释的王白玉突然面色一僵,若在平日京城中哪个官家小姐这般与她讲话,她早就冲上去一顿教训,可这会是在全真派内,那女子又是摸不清功力身后的高手,她便是气却也无可奈何。
台上韩流水轻声道:“姑娘多虑了,这小子学艺不精又挑衅在先,怪不得姑娘,不过姑娘以后还是注意些分寸,像是你今日若伤了他性命,只怕是快雪阁大难临头。”
“我早就说过,出刀便没有回头之路。更何况他虽是丞相之子,在江湖也需讲江湖的规矩。”上官鸢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却让王白玉气笑出声:“在大齐就要讲大齐的规矩,袭杀朝堂二品以上大员子嗣,不管成论与否,皆是死罪!”
气氛霎时间降到极点,韩流水一阵头疼,大齐是有这般律令不假,可侠以武犯禁,以朝堂的法令来约束江湖中人,至今还没有哪朝哪代做得到。虽是畏惧于朝廷,可这些个宗门大派都有血性,顶多与朝廷两不相犯,但若惹恼了,都能给你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果不其然,那上官鸢丝毫不惧:“他自己求死,与袭杀有和干系。”
王白玉面色微僵,不知如何开口,却瞧见韩流水在那一旁收起短剑掩面偷笑,先是愤愤鼓起脸颊,突然眼前一亮,朝那擂台上的素衣女子道:“那依你江湖的规矩,我这位闺中好友萧水寒在擂台上杀了你,如何?”
韩流水嘴角一抽,那上官鸢一直平淡无波的脸色也有些变化,她方才那一式已耗去一半体力,旁人不知,在那擂台中央的她虽看不见,却能清晰感受到,面前那人,是在那斩尽寒意凌冽之时突兀的出现在这擂台之上,而今细观那人似是毫发无伤,如此轻描淡写的接下她这一招,实力定然不容小觑。
擂台下方才那快雪阁的弟子也面色难堪,自个师姐能用得出几招,他心里大抵是有数的,而台上那高挑女子一眼便不是凡俗,凭一柄短剑挡下快雪刀,不入武道也必定是武夫九品的高手,他心切大喊道:
“师姐,万万不可!”
那上官鸢面色略有波折便恢复如初,声音依旧清冷:“奉陪到底。”
“算逑。”韩流水直接开口道,却突然想起此刻是一女子打扮,急忙改口道:“说起来王文进也无大碍,我看就没那必要了。”
众人微微瞧了他一眼,不甚在意方才话语的不妥,只是对这高挑女子的拒绝略有些失望。
王白玉咽了一口气,倒也没多说什么,不满的白了那韩流水一眼,霎时间风情百种让周围些个散修看直了眼。
韩流水苦笑一声,便要往台下走去,众多散修眼神隐晦对视一眼,也便要散去。他们这些个散修无门无派,大多所学斑杂,又无人传授,只得靠自己一点一丝摸索,如有大宗秘籍流落江湖,定是趋之若鹜,像那少林山门前一直观壁的散修皆在此列,他们本就是借这比擂逼那快雪阁交出功法,本希冀取了这快雪刀法练至小成,体悟、领会其中玄奥来助自己更近一步,如今却瞧那上官鸢一招之威瞬间没了心思。
“宗门就是宗门啊,便是没落了,其弟子也不是我等散修能与之相比的。”一个约莫三十的中年汉子叹息道,率先离开了此地。像是连片约好一般,而后诸多散修也一齐摇头,散去五六,不敢再打这快雪阁的主意。
韩流水缓缓走下擂台,却是那快雪阁弟子快速迎上,脸色微红,抱拳道:“我在这先谢过萧姑娘一声,我师姐自幼失明,脾气养的古怪,少有变通,还望萧小姐莫要放在心上,至于打伤王二公子,那也是迫不得已,四下个散修都觊觎我派功法,而快雪刀法乃我师门一脉单传,于我门十分重要,王二公子那般,其实于江湖规矩有些不合,我师姐也并非想取他性命,只是威慑一下四下的散修而已,还请萧小姐见谅。”
韩流水瞧着眼前那一口一个萧小姐的快雪阁弟子,嘴角微抽,强忍着拳打脚踢的冲动挤出笑容道:“这些话还是得跟我们家白玉说,毕竟是她弟弟。”
听到“我们家”三字王白玉脸色微红,正要出声却见那快雪阁弟子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竟也是微红着脸对韩流水继续道:“我快雪阁虽是柳州小宗,却也在江湖上颇得几分名气,若二位不嫌弃,不妨入院小酌,在下为二位姑娘和王二公子背上清宴,权当赔罪了。”
王白玉只觉一丝不对劲,却还未多想便瞪大双眼指着擂台上那面无表情的上官鸢道:“跟她一起吃饭?怎么可能。”
那快雪阁弟子没有出声,仿佛无视了王白玉,全然把韩流水当作了决定意见之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韩流水一阵无奈,他本就相貌端正,如今一袭女装,放下长发被那王白玉施了红妆,若说不像女子是假的,可问题便在于太像了,若不仔细看去似乎一点破绽也没有。
王白玉有些凌乱,却听韩流水细细琢磨后轻声一句:“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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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南厢院边处的院子皆不大,却极为干净整洁。在以前,这些个院子本是全真宗门内杂役弟子居所,后来七子分家,带去大半多全真弟子,这南厢院便也空了下来,多数杂役弟子都换去东院起居。
而今在这院落内,门树下设了一桌小宴,只有四座,其中一素衣女子面无表情,眼上遮有青色布条,端起那饭碗来一粒一粒将白米挑进嘴里,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王白玉自屋里出来,坐到高挑女子旁,有些担心道:“文进当真无事?”
一身宫装女衣的韩流水轻轻点头:“小内伤而已,一会便能醒来。”
说罢王白玉松了口气,目光骤然直勾勾地看向上官鸢,后者全然瞧不见对面那白衣女子的样子,依旧细细咀嚼着。
那快雪阁弟子脸色微红,先饮一杯抱拳道:“萧姑娘果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如今江湖年轻一代,女子中能与我师姐交手的不过五指之数,而今又多了萧小姐。”
“哈哈…过奖过奖…哈哈”韩流水面色略有些不自然,突然转移话题道:“宫白公子,这快雪阁难不成只来了你和上官姑娘二人?”
那名为宫白的快雪阁弟子轻叹一口气,顿了顿也不隐瞒,有些不好意思的直接道:“二位姑娘也知,我快雪阁如今只是柳州一小宗门,其实阁主单传只有师姐一人,我父亲与阁主略有交情,这才把我丢进快雪阁磨砺一番,此次出来也主要是跟着师姐长些见识。”
韩流水微微点头,正要把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寒暄一番,王白玉便突然插声道:“听闻这最边上是散修们的住处,快雪阁明明是柳州宗门,怎么会被分在这里?”
那宫白苦笑道:“大抵是全真那戒律堂的弟子也没听说过我们宗门的名头,以为我们是散修混装成宗门弟子想要住些个好点的地方,这才把我们分到此处。”
韩流水微微摇头,轻声道:“只怕原因不在此。”
他话音刚落,上官鸢突然碗筷一放,却是静静待了半天没有出声。
屋内一道呼喊响起:“有人吗?这是哪?”
王白玉脸色一黑:“怎么这时候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