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依旧明亮,众人喝到酣处,气氛攀上顶点。到处是笑声和吞咽酒的声音。
白逍亦是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直挺挺的往后躺去,满是沙石的泥地显然有些硌肉,四肢舒展开,爽。无比的爽。
迷迷糊糊中,白逍看见很多人。嘴角挂着傻乎乎的笑容,就这般睡了下去,大片的人都是倒在地上,席地而睡,睡的安详而又踏实。
下半夜,天未见亮。虫鸣渐缓,大地沉寂在一片宁静之中,微微的凉意夹杂着荒气,勾勒出这片世界的模样来。
无人瞧见,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数万将士攀上高耸的悬崖,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一般,延绵而去,铺天盖地。视线可及,无穷无尽,如同断江大坝忽然决堤,奔袭的江水淹灭一切。
人……如蚂蚁般的人……天空上亦是漂浮着数百人影,眸子如鹰鹫,气势如虹,其中数人,尤为强大,荒气散发出道道荒轮来,荒轮外显,那至少是荒府才有的迹象,。小妖阙森林外围,靠近这一处的荒兽皆是缩在洞穴中,颤颤巍巍。而有些灵智的荒兽则是攀上高处用带着恐惧的兽眸注视着,旋即便是有无数荒兽向着深处奔袭而去。人族……无尽的人族。
人流极快速,且诺大的第七军团直至他们靠近竟然也无人反应过来。唯有一个老者混浊的眸子骤然亮了起来,一股浩瀚的荒气在身后凝聚成一株珠血色的斑竹,竹子娇翠欲滴,随风摇曳。凭空而起,五轮白色的波纹涌现,灵府五轮境界。
人流中有至强者强行掩盖住那些行进者的气息,让整个第七军团如同瞎子聋子一般,被人欺身上前竟然毫无知觉。
竹影老者眸子灰白眸子眼瞳亦是微微一缩,遥遥注视着那奔袭的人流,那人流中是灵府五轮气息,比自己丝毫不差。简直荒缪,这俩小小的王朝竟是牵扯出两个灵府强者。
第七军团终于是发现了,却是已经被人杀入军营中。
杀戮,就此展开。战争,并非被人发明出来的,而是孕育。杀一人者,诛。杀千人者,封侯。杀万人者,君临天下,莫敢不从。
那些袭击的士兵皆是天芒王朝所属,他们人数之上有优势,顶端强者亦是碾压之势。天芒王朝对此战下了必胜的决心。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还冒着热气的血液汇成小溪,这仿佛不是战争,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震散云团的喊杀声中,是一条条生命的流逝,那些上一刻还鲜活的生命。
中央军帐中,此时除了诸多将领,还多了三个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人,三人修为皆是不弱,只是眼神微微迷离,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一般。三人衣袍微微湿润,是晨露,发丝之上还有着不少尚新鲜的叶子。
“国师,你带着东西,往王都方向去,哪怕搭上整个第七军团,我们也会拖住这些人。”
说话之人正是万战候,而其口中的国师,正是那个半年之前去往小妖阙森林,半个时辰前才归来衣衫褴褛的老者。
“我说过,军部疯了,你也疯了。都疯了!为了一个不知作用的玩意,竟要搭上整个军团。”
白虎脸色有些狰狞,双掌紧握着,狠狠瞪着万战候和那三个衣衫褴褛的人。
“我们没有选择,白虎听令。”
衣衫褴褛的老者满是皱纹的面庞显露出些许的决然来,伸手一抹,毫光微显,一枚耀眼的精铁令牌便是被老者一手捏住,冷硬的声音对着白虎道。
“白虎在。”
瞧得那枚王令,白虎脸色变了变,当下便是直挺挺的跪落下去,此令如王上亲临。白虎心一沉,第七军团怕要葬送在此了。
“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天芒王朝……不……是沉日阁的脚步。”
老者话音中透着悲切的绝然,老脸之上老泪纵横。带出去数十人,只为那飘渺的机缘,如今搭上数万人的生命都是恐怕保不住。
“丁三,将此物带出去。交给王上。必须!”
怀里托出一个乌黑的盒子,像是有万斤之重,众人的眸光也皆是一瞬间凝聚在那黑盒子上,所有一切皆是因这东西,到底是何神物,竟然珍贵至此。但饶是众人眸子都是望穿,也是没瞧出什么异常来。老者将盒子交给另一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郑重的出言道。
“师傅,那你呢。”
丁三伸出手想要去接,却是有些不敢,他怕接下来的是师傅活下去的信念,泪水垂了下来,青年哽咽着出言问道。
“哭什么!老夫自然要陪这些军团将士,为你送行。”
老者呵斥了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没有半点退缩。
“放心,一个也走不掉。”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透骨的寒意令得整个军帐中众人如坠冰窖,三伏天彻骨发寒,皆是脸色大变。
……
杀戮盛宴,最原始的碰撞,人如麦子一般倒下,遍地尸骸。士兵厮杀,眼眸皆是通红,那是气血上涌,杀红眼的征兆。视线可及,仿若一个修罗场,屠杀遍地,血肉横飞。一股凄厉的血腥味,飘上云端,笼罩着大地。天芒王朝本就是突袭,有备而来,身后伫立着沉日阁无数强者,风起王朝兵败如山倒,原本组织起来的几次反击,也是被轻松化解。
荒气纵横交织,没有多绚烂的招式,唯有拼杀,这时候,身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救自己。
熄灭的篝火旁,白逍手持一把长剑,身躯上沾满鲜血,周围都是尸体,执剑的手不住的颤抖起来,黝黑的小脸苍白的可怕,全死了,营地里的兄弟全死了。那个被自己嫌弃有汗臭的王申,在最后一刻帮自己挡下致命的一剑也死了。忽然被一具尸体绊倒,那是林然的尸体,那个温厚的大哥。他被人一剑差点砍下头来,白逍没有停下脚步悲切,内心的无措让这个少年近乎窒息。跌跌撞撞的向前去。
亲临战场的人才会发现那有多可怕,满眼望去都是尸体是一种怎样的恐惧,那些曾和你说笑的兄弟,忽然变成一具尸体是怎样的绝望。
白逍紧紧攥着长剑,长剑已是背负了几条人命,从人身上刺入,拔出一条血口,夺人性命。旁边没一个活口,想要哭,白逍忽然发现自己失声了一般,叫不出来。半晌,才是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泪水滚落,满眸疮痍,远处一队天芒王朝的士兵似是听见声音,手持长枪而来。